翻譯自Leo Kanner(1943)
情感接觸的自閉障礙 (Autistic Disturbances of Affective Contact)
楊宗仁
國立台北師範學院特殊教育學系助理教授
發表於花蓮師院特教通訊第廿一及廿二期(合訂本),49-53頁.
個案一
1938年的十月,Donald T.第一次來看病時是五歲一個月。Donald的家人離開家鄉來到這裡前,她的父親寄了一份三十七頁打過字的病史給我。雖然這份病史充滿過份誇張的細節,卻是Donald背景的絕佳詮釋。他出生時將近七磅.一直到八個月之前,他被餵以母奶以及其他補充食物。報告上說:對Donald來說,『吃』一直都是一個問題,。他從未顯示出正常的胃口。對他來說,看著其他小孩吃糖果和冰淇淋從來不會令他心動。長牙的進展令人滿意。十三個月時,他會走路。
一歲時,『他會很準確地啍唱許多曲調。』兩歲之前在他的家鄉,他『對於人的面孔和名字,有著不尋常的記憶』,並且知道極多房子的名稱。他的家人鼓勵他學習並背誦短詩,甚至學習第二十三讚美詩及長老會的二十五個教義的問題及其答案。他的父母觀察到:『他並不是在學習發問或者回答問題,除非這些問題與韻律有關,或者是類似的問題。通常他不會問任何問題,只有一個字的問題例外。他的咬字很清晰。他開始對照片發生興趣,』很快地就知道Compton’s百科全書中極多的照片。他認得總統的照片。也知道大多數照片中人物的祖先及這個家庭雙方的親戚。他很快就學會『順著念或倒著念』所有的字母,也會數到100。(特殊興趣與特殊能力)
當他很小時,他父母親觀察到獨處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他從未哭著要跟著他母親走,也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父親回到家來,對於來訪的親戚也不感興趣。他的父親以一種獨特的觀點提及Donald甚至對於盛裝的聖誕老人也未賦予絲毫的注意力,(情感與社會互動)
他似乎是自我滿足的。當人家撫摸他時,他沒有明顯的感受。他沒有觀察到人們來來去去這個現象,也似乎從未高興地看到他父親、母親或者玩伴。我們曾經從孤兒院找到一個與其同年紀的男孩,帶到家裡來與其共度夏天,但是Donald從未問過他一個問題或回答過他任何問題,也從未與他亂跑亂叫地玩在一起。當人家叫他時,他很少走過去。當他應該走時,必須過去帶他,領著他走。
一至二歲時,他發展出對於旋轉積木、盤子以及其他圓形物體的一種狂熱。同一時間,他:
不喜歡能夠自行行進的車輛、例如Taylor-tots,三輪車,以及鞦韆。他對於三輪車仍然非常害怕。當他被迫去騎三輪車時,似乎非常恐懼。那時,他會抱住在旁協助他的人。今年夏天(1937),我們帶他到一個遊戲場的溜滑梯。第一天下午,當其他的小孩在上面溜時,他不願接近溜滑梯。當我們將他推上溜滑梯滑下來時,恐懼似乎襲擊著他。然而,第二天早晨沒人在時,他走到外面去,爬上了階梯溜下來。自從那次以後,他常常去溜滑梯,但只在沒有小孩加入時,他才會溜。….他常常都很快樂而且忙於娛樂自己,但痛恨被人催促著去玩某些東西。
當被干擾時,他會大發脾氣,破壞東西。他『非常地害怕被打耳光或鞭打』,但『他不能將其不當的行為與其懲罰聯在一起。』
1937年8月,Donald被安置在肺結核預防所,以提供他『一個改變的環境』 。在那裡,他『厭惡與兒童玩,也不做他那個年紀的兒童通常有興趣做的事情』他的體重增加了,但他也發展出一種搖頭晃腦的習慣。他繼續旋轉物體,並且當他看它們轉時,他非常興奮地跳上跳下。他表現出:
他的心不在焉使得他對周遭的每一件事毫不在意. 他似乎總是不停地沈思。如果要獲得他的注意力,必須要打破介於他內在的意識與外在世界之間的心智障礙。
他父親(Donald在外表上很像他)是一個成功的、注重細節的、賣力工作的律師。他父親在工作的壓力下曾經『崩潰』兩次。對任何的疾病,他都很嚴肅地處理。即使是最輕微的感冒,他都會絲毫不差地遵照醫生的指示到床上去。『當他在街上走時,他是如此地專注地思考,以致看不到任何東西、任何人,也無法記住任何與走路有關的事情。』他的母親(一個學院的畢業生)是一個冷靜而且很能幹的婦女。對於她,她的丈夫有著極大的優越感。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一個男孩)生於1938年5月22日
1938年10月,當Donald在Harriet Lane的家中接受檢查時,身體狀況良好。在Child Study Home of Maryland,由Drs. Eugenia S. Cameron and George Frankl所做的初次觀察以及兩週的研究,我們獲得下列的印象:
自發性活動相當有限。他微笑地到處亂逛、刻板式地轉動他的手指、在空中交叉手指。搖頭晃腦,低聲唱著或啍著同樣三個音階的曲調。他以極大的樂趣旋轉著任何他能抓到的東西。他不停地把東西丟到地上,似乎很喜歡這些東西所發出的聲音。他把小珠子、貼紙、積木依不同的顏色系列分組。不論何時,他完成這些工作的任何一項時,他就會尖叫並且跳上跳下。除此以外,他未表現出任何的自發性行為。除了吸引他有限的幾項事情外,任何形式的活動都需要不停地教導他(她母親教)
他的大部份行動都準確地重覆原先所做的方式。如果他要旋轉一塊積木,他總是從相同的最上一面開始。當他串鈕扣時,他以一定的順序來排列他們,雖然這些順序沒有特定的型態,但卻是他父親第一次秀給他看的順序。
整天有無數的語言儀式重覆地進行著。當他小睡之後,想要下來時,他說:『Boo(他對母親的稱呼)說「Don,你想要下來嗎?」』
他的母親照著說,然後Don會說:『現在說「沒問題.」』他母親又照做了,然後Don就下來了。吃飯時,他會重覆對他常說過的話,他會對他母親說,『說「吃它,不然我不會給你蕃茄,但是如果你不吃它,我會給你蕃茄」』或者『說「如果你喝到這裡,我會開懷大笑也會微笑」』
他的母親必須應和著他,不然他會尖叫、大哭並且繃緊他脖子上的肌肉。這種現象都會因某些事情而全天上演。他似乎非常享受突然爆出字或片語,例如『菊花』;『天竺牡丹, 天竺牡丹,天竺牡丹』;『生意』;『紫葳』;『右邊開,左邊關』;『穿破黑暗,雲層閃閃發光。』像這些言不及義的話就是他平常說話的模式。他似乎總是仿說他聽到的話,這些話是某些時間他人對他說過的話。他使用人稱代名詞來指稱引用話中的人,甚至模仿他的聲調。當他想要他的母親脫掉他的鞋子,他說:『脫掉你的鞋子.』當他想要洗澡時,他說: 『你要洗澡嗎?』
對他來說,這些字有著特定字面上的意義而且沒有彈性解釋的餘地。他似乎無法類化或遷移某一種表達方式到類似的物體或情境去。如果他偶而這樣做了,那只是替換一個字而已,這替代的語詞完全代表著原來的意思。他以黛安五胞胎的名字來命名他的每一個水彩瓶--安內特為藍色,薛西莉為紅色等等。然後進行一系列混合色的命名:安內特與薛西莉混合成紫色。』
『放下那個東西』這種口語式的要求,對他來說就是他要把東西放在地板上。他有一個『牛奶玻璃杯』以及一個『水的玻璃杯。』當他吐一些牛奶到『水的玻璃杯』裡去時,牛奶因而變成『白色的水。』
『要(yes)』這個字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意味著他要他父親把他放到肩膀上去。這當然是有其緣起的。有一次,他父親嘗試著要教他『要(yes)』與『不要(no)』,他父親問他『你要我把你放在我肩膀上嗎?』
Don一字字地重述了問題以表達他的同意—與仿說類似。他的父親說,『如果你要我做的話,說(要); 如果你不要我做的話,說(不要)』
問他時,Don說『要(yes)』。從此以後,『要(yes)』就意味著他想要被放在他父親的肩膀上。
他不注意他身旁的人。當被帶進房間時,他完全忽視人,並且立即地去找物體,偏好那些可以旋轉的物體。那些無法被忽視的命令或行動令他痛恨且被視為不受歡迎的干擾。但他從未對干擾他的人生氣。他只是生氣地鏟開擋著他的手或者踩在積木上的腳。有一次,他指著踩在積木上的腳為『雨傘。』一旦障礙清除了,他就忘了整個事件。他對於其他小孩的出現完全不予注意,逕自從事他最喜愛的娛樂活動。如果有人膽敢加入的話,他就離開那些小孩。如果有小孩拿他的玩具,他默默地允許。他會在其他小孩正在塗色的圖畫簿上塗鴉。如果其他小孩很生氣地威脅他時,他就退縮回去或者把他的手放到耳朵上去。他的母親是他惟一有接觸的人,她甚至把她全部的時間花在發展出能夠使他與她玩的方法上。
在他回家之後,他的母親定期送來他進展的報告。他很快就學會流暢地閱讀書籍,並會在鋼琴上彈簡單的曲調。只要他能集中注意力,他開始對於要回答『是』或『不是』的問題有所反應。雖然他偶而開始把他自己說成『我』,他人說成『你』,有相當長的時間,他仍然繼續著將人稱代名詞倒反。例如,在1939年2月時,他差一點被絆倒,他說他自己,『你沒有跌倒。』
關於拼字的不一致性,他表達了他的困惑:『bite』應該拼為『bight』以與『light』的拼法對應。他可以花上許多小時在黑板上寫字。他的遊戲變得更富有想像力且有變化,雖然仍然相當地刻板有如儀式一般。
1939年5月,他被帶回來進行檢查。他的注意力與集中力已有改善。他與環境的連結已比從前好,對人和情境也有一些直接的反應。當被阻擾時,他表現出失望的樣子,會要求答應他的賄賂;當被讚美時,他秀出他是高興的。在兒童研究之家,在別人不斷地堅持下,他可能學會順應日常例行事務的能力。也能學會恰當地玩弄物品至某種程度。但他仍然繼續以手指在空中寫字,突然爆出一些字如--『分號』;『大寫』;『十二,十二』;『殺,殺』;『我可以放上一個小逗號或一個分號』—嚼咬紙張,把食物放到頭上,把書丟到廁所,把鑰匙丟到水管,爬到桌子與寫字檯上,大發脾氣,自閉式格格地笑與喃喃低語。他擁有一本百科全書並且從索引裡學了十五個字,然後一直不停地重覆讀這些字。他的母親嘗試著幫忙他發展出參與日常生活的興趣來。
下列是Donald母親以後來信的摘要
1939年9月,他繼續地吃與洗澡,但只有在我的堅持與幫忙下,他才會為自己穿上衣服。他的資源更加豐富了,他會以積木來建構事物,將故事予以戲劇化,嘗試著去洗車子,以水管來澆花,以雜貨店的東西來玩商店的遊戲,試著以剪刀來剪開圖片。數字對他仍然有極大的吸引力。雖然他的遊戲確有進步,他從不問有關人的問題,並且對於我們會話興趣缺缺。
1939年10月,(媽媽的一個校長朋友已經同意讓Donald試著在她學校的一年級試讀)。第一天對他們來說很難熬,但以後漸入佳境。 Donald更加獨立了,想要為自己做更多的事情。他已能良好地在隊伍中行進,當有人叫他時會回答,也更加服從與順應他人。他從未主動地談及他學校的經驗,也未反對去……
1939年11月的一個早晨,我訪視他的教室,驚訝地看到他對人的合作與反應相當不錯。他很安靜與平和,有一半的時間在傾聽老師說話。他並未尖叫或到處亂跑,反而與其人一樣坐在他的位子上。老師開始在黑板上寫字。這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老師寫著:
貝蒂可能餵一條魚
Don可能餵一條魚
傑瑞可能餵一條魚
輪到他時,他走上臺來在他的名字上畫一個圈圈。然後他餵了一條金魚。接著,每一個小孩都給予每週讀物,然後他依照老師的指示翻到適當的頁數,他也回答了一個關於一張照片的問題。幾次之後,當他高興時,他跳上跳下搖頭晃腦地回答問題。
1940年3月,我發現他最大的進步就是他對於周遭事物的注意。他比以前更加健談,並且問了許多問題。雖然他很少主動告訴我他在學校的快樂,但是如果我主動問他問題,他都能正確的回答。他確實已能加入其他小孩的遊戲了。有一天,他與家人玩一個他剛學會的遊戲,並正確地告訴我們每一個人應該怎麼玩。他吃得比以前更好,也更能夠為自己做些事情。
1941年三月,他已有極大的進步,但是基本的困難仍然可見。…
1941年四月,Donald被帶回來進行另一次檢查。他沒有注意到我們請他進入辦公室,但他願意讓我們帶他進入。進入後,他看也不看在現場的三位醫生(因為他以前來過,他牢牢記得其中二位),立即走向桌子去玩弄紙與書。起先,他習慣式地回答說:『我不知道。』然後就自己拿鉛筆與紙並在紙上寫和塗畫。紙上充滿了字母以及一些簡單的圖案。他把字母排成二或三行,垂直而非橫向的讀它們而且很高興他讀的結果。偶而他自動地說些事或問些問題:『我將在兒童研究之家待上二天。』稍後他說,『我媽媽在那裡?』
『為什麼你要你媽媽?』他被問道。
『我想要抱她的脖子。』
他恰當地使用人稱代名詞,而且句子也合乎文法。他『談話』的主要內容大都是特別的問題.他不倦地提出各式大同小異的問題:『一週有多少天,一世紀中有多少年,一天多少小時,半天多少小時,一世紀多少星期,五百年多少世紀。』等等;『一加侖多少品脫,加四加侖要多少加侖?』有時他問道,『一分鐘有多少小時,一小時中有多少天?』等等。他看起深思熟慮而且總想要有一個答案。有時他暫時妥協先快速地回答其他問題,但立即地又回到老問題上。他的許多回答是隱喻式的不然就很特殊的。當別人要他從10減去4時,他回答:『我將畫一個六角形。』
他是非常自閉的。至今與人的關係僅是當他需要或想要知道事情時,才與人說說話而已。當與人說話時,他從未正眼地看人家,而且也不用溝通手勢。甚至,當別人告訴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或給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時,他就停止與人的接觸了。
1942年10月,一封來自他母親的信說道:
Don對他周遭的許多事情仍然淡漠。他的興趣常常改變,但他總是被某種愚蠢的、毫無關聯的事情所吸引。他著重表面字義的情況仍然顯著。他想依所聽的音來拼出字母並且前後一致地將字母發出音來(譯者註:英文字的拼音是不太規則的,有很多的例外,如果依所聽到的音來拼字常會拼錯)。最近,我已能夠要Don做些此地的雜事,以使他賺取看照片秀的錢。他現在真的會欣賞電影了,但對於故事的聯貫性仍然沒有概念。他完全是依照故事的順序來記住它們。他另一個嗜好是Time過期的雜誌。他發現一份1923年3月3日發行的第一本雜誌。他試著列出自那以後每一期發行的日期。至今,他已進行到1934年4月。他以類似無意義的方式,在一本簿子列示這些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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