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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维:老爸与自闭儿3

2011/3/14 11:14:27 来源:互联网 作者:佚名 字体: 发表评论 打印此文

  自闭症老何以前是听说过。原来一个朋友就说他孩子是自闭症,老何也在中文学校见过那孩子,觉得那孩子很活跃,外面上没有什么异常,哪有什么自闭? 还说朋友:“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孩子好好的,怎么说有自闭症呢”?有一次在中文学校郊游活动时,那孩子当时10岁左右,大人们踢足球,球滚到了他脚下,他捡起来不肯还。他爸爸要他还,他也不干。他爸爸要来拿球,他就跑。劝了十几分钟也没有用,最后朋友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追上儿子,抢过球来还给别人。那孩子很聪明,数学好,喜欢下围棋。是中文学校围棋第一名。有一次老何上他家,见到老何,他要与老何下棋。老何为了不扫孩子的兴,就和他下了一盘。本来老何就很少下棋,当时又心不在焉,就输给孩子了。这时朋友过来了,他就和孩子说:“叔叔和爸爸要谈事情了,以后再下”。转身和朋友聊事。孩子坐在边上一声不坑,过了五分钟突然冒一句:“叔叔,下棋吗?”。老何只好又重复说了一遍:“叔叔和爸爸有事,今天不下了”。他爸爸也说:“你去玩别的吧,叔叔有事”。结果,不管你怎么解释,每隔几分钟,他就冒一句:“叔叔,下棋吗?”。

  Jerry也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但处长了就发现有些问题。除了专家们观测到的不和人说话,或说话不看人以外,他还有很多专家们没有机会看到的。比如他特别喜欢躺在地上转圈玩。有时去看节目,他不看台上,却一下就滑下椅子躺在地上,慢慢转圈,口里还喃喃自语。拉上来,过两分钟又梭下去了。过道,大厅,家里的地板上,都是他喜欢躺倒的地方。不管人来人往,他自得其乐地躺在地上慢慢转圈。对与有变化的东西特别好奇,看见家里的电器上的小红灯,开关,按钮,都要按一通。大人说不要碰,他有时也听,但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去按。按坏了家里的两台VCR,两台DVD Player。在计算机上常常一顿乱敲,把计算机搞得死机。不过他倒是无师自通地搞懂了怎么放VCR,DVD,怎么用计算机了。他喜欢小孩,见了小孩来会很高兴。不过与人打招呼不是用语言,而是打别人一下就跑,要人家来追。而且就会这种玩法,连老鹰抓小鸡都不会,进入不了角色。告诉他也不听。有时大家玩,他躺在地上转圈,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地上睡着了。

  所以老何觉得专家的诊断是对的,Jerry是自闭症,只是比较轻微。过去是老何说人家对孩子的问题反应过度,现在是他常常被一些朋友认为是反应过度。有些朋友听说老何儿子有自闭症,就说“我看他好好的一个孩子,哪能有什么自闭症啊!别听美国医生的,他们常常小题大做。有一点小问题,他们就觉得不得了了。孩子吗,哪能没有毛病”。有一个朋友说:“我在中国没有听说过那个孩子有自闭症,来美国了,老听说谁的孩子有自闭症了,哪有那么多的自闭症啊,都是美国医生瞎搞”。还有朋友说:“别送孩子去特殊学校,将来孩子在朋友面前会抬不起头来,增加他的自卑感,千万别送”。

  “知儿莫如父”。Jerry咋一看是没有问题,一般朋友就是偶然看见他,不可能察觉到的。他也有几次被人白眼的时候,那是他们不知道孩子有毛病,见Jerry总是乱按乱摸,觉得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一定是父母纵容的。老何不怕别人的冷眼,为了孩子能有个好一点的前途,父母的面子应该是次要的。他怕别人歧视儿子,好在只要他说出孩子有自闭症,大部分人都表示关切。

  自闭症患者主要表现是缺乏沟通能力。但是自闭症患者的病症有很大不同,从严重呆痴,到轻微语言障碍都划入了自闭症。其实他们除了沟通能力不好有些共同点以外,其余都相差巨大。就是沟通能力也有大的差别,有些只是稍稍不好,有些可能严重不行。轻微自闭症与正常孩子中那些反应慢的孩子的差别不是那么清晰,而严重的自闭症与痴呆症也很难明确分开。

  现在医学界对自闭症的起因还没有搞清楚。有多种成因的理论,但没有一种被证实了的。老何对其中的预苗说比较感兴趣。这个理论说,预苗里面有微量汞的化合物,对神经有损害。不过,很多科学家并不同意,政府当然就更否认了。近来,第一个提出这个理论的英国医生被指控在这个问题上作假。但很多家长并没有被说服,仍然认为政府这种法定打预苗是造成自闭症元凶。虽然还有别的原因也可导致自闭症,老何觉得预苗可能是导致自闭症的原因之一。第一,虽然绝大部分孩子打预苗没有问题,这并不是所有孩子都不会有问题。各人对药物的反应不同,比如有些人对青霉素有过敏反应,还有很少的人吃花生都可以吃死人,虽然只有万分之一或更低。美国的自闭症的发病率是一百五十分之一,最高的新泽西只有百分之一。实验误差常常有百分之一或更高。所以这些都在实验误差之内,不能证明预苗有问题,但同时也没有证明预苗没有问题。第二,有一个报道,说自从预苗成了法定必打之后,自闭症的发病率大幅度增加。假如自闭症从千分之一增加到了千分之二,你仍然可以说是没有问题,因为一千个孩子中九百九十八个都没有问题,但是增幅却是100%。看你从那个角度看,得出的结论就会截然不同。这点作为学过实验误差理论的老何是很清楚的。

  他有点后悔当年怎么就让护士在Jerry刚生下来就一下打了四种预苗,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多预苗一起打,真是不知对身体有什么影响。所以他后来带孩子打预苗,都坚持分开打,一次绝对只打一种,宁可多跑几次。一有机会,他就奉劝快生孩子的年轻夫妇朋友,尽量晚打,分开打,减轻预苗对孩子身体的冲击。世界上没有100%安全的东西,绝大多数人没有问题,并不等于你的孩子肯定没有问题。就像花生一样。你的孩子如果几种预苗一起打99.9%是没有事的,但万一你孩子是落在那0.1%甚至0.01%有事的里面呢?多防范没有坏处,这是孩子一生的问题。

  现在自闭症孩子是越来越多了。有报道说从1993年到2003年,学龄儿童被诊断出自闭症的人数增加了800%。有些人说这主要归功于与政府与社会对自闭症的关注,早期诊断的广泛运用。新泽西在自闭症早期诊断在美国出于领先,所以新泽西的自闭症孩子在新泽西是94分之一,就是94个孩子里有一个,但全美的比例为一百五十分之一。这并不是说新泽西是自闭症高发地区,因为新泽西有更多的自闭症孩子被诊断出来了。

  不过单一原因不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其他原因一定也起了作用。对老何来说,预苗可能是原因之一。

  不久,老何收到了市政府学区的信,详细介绍了安排儿子八月初进Trenton的一所特殊教育学校,信里还附上了厚厚的一些法律文件,表格。需要家长填写,然后寄回。大多是与一般学校的表格差不多,体检表什么的。还有一本小册子是特殊儿童家长的权利。比如家长如果不同意这么安排,可以在表格里选择不同意,政府只能再来沟通,而不能强迫。从法律上来说,家长有权拒绝让孩子进特殊学校,有权过问孩子的教育计划。这点让有点让老何感动,还真把我们家长当回事啊。

  学校离家近20英里左右,开车得30-40分钟。由校车接送,一切免费。这是所在County的做法,有严重问题的孩子集中到专门的特殊学校,钱由孩子所在的学区出。

  随着8月初上学的时间就要到了,何老爸有发愁为万一Jerry到时候拒绝上校车怎么办?他先给孩子吹风说:“你要去一个学校,那里有很多小朋友,有很好的Playground,还有校车来接你,你愿意去吗?”。Jerry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老何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反正听不听得懂他都那么说,希望他有一天听懂了。他如果不肯上车,那每天就得我接送了。一天两趟,每趟一个多小时,这可就难办了”。老何不由得心里直打鼓。

  上学的出那天,出乎老何的意料,Jerry背着小书包乖乖地上了来接他的校车,完全没有不愿意的意思。离上次拒绝上大刘的车才9个月,这个进步真大。“儿子,你救了我啊!”,老何长舒了一口气。

  刚开始,Jerry和另外一个孩子被安排在一个老师下面,这个老师就管他们俩,而且还有一个助手。只有被认为是属于严重的自闭症的孩子才被这么安排。因为治疗自闭症最有效的办法是早期诊断,早期高密度干预(intensive intervention)。让孩子脑子里那无形的墙还没有完全建立固化之前被打破,使其习惯接受外界信息,学会与他人沟通。一个老师两个学生,老师有足够的精力来让孩子集中注意力,一走神就喊回来。老师们记录孩子的一举一动。还安排有诸如其他辅导,如speech,心理,行为规范等。实际上是一个小组,只是其他专业老师一个人会负责很多孩子,因为大部分辅导不是每天都有。根据孩子的情况,有些孩子Speech therapy 多些,有些行为辅导多些。每个孩子都有一个独立的教学计划,被称为Individual Education Program, 简称IEP。这和普通班不同,老师的教学计划是对所有孩子的。

  开学不久,老何就被请到学校开IEP Meeting。那天,老何按时去了学校。与Jerry的老师们见面,一共五名老师参与Jerry的教学。有speech specialist, 特殊教育的老师,心理辅导师,行为辅导师(Occupational Therapist),和学习咨询师(Learning Consultant)。这几个人加上家长组成了一个Team, 负责Jerry的IEP制定。其中一个老师任Case manager,作为总负责人。

  组长先发给大家一迭有关Jerry的材料,和一些学习计划,也就是老师建议要做的。然后对说:“我们今天来,主要是讨论一下Jerry的IEP,大家发表意见。让何先生了解教学计划”。老师们早就通了气,主要是让家长来看看同不同意这个计划。老师们都很客气,每个人都稍稍介绍了自己准备怎么做。总的说来,大家对Jerry比较有相信,让何老爸放心。他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很新奇也很感动。大家讲完了,他也没有什么意见。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能说什么呢。只好说:“谢谢大家的工作。我对老师们的计划没有意见。就是希望Jerry能够在这里得到改善,尽早能与正常孩子一样学习和生活”。

  虽然时间很短,老师们反应说,Jerry进了特殊学校以后,还是有了一些可喜的变化,开始愿意与人打交道了。和老师的沟通还不错,但是他不是很和小朋友玩。

  大家在会议记录上签好名以后,组长对老何说:“我们到时会寄一份复印件给你,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们”。

  几天以后,老何收到了开会的记录,签字的复印件,外加厚厚的IEP资料,和有关法律法规。IEP的频率是根据孩子的情况来的,比较重的,一个学期要有一次或两次,比较轻的,一年一次即可。当时Jerry被认为是比较重的,所以一个学期有两次IEP。

  那时,老何每学期都被请去与负责教他的老师们至少见两三次,有时是IEP会议,有时就是家长会。老师介绍儿子的学习情况,除了大致的介绍,还有详细的数据。检查IEP所要求的项目进展,需不需要改动,如果需要,就要写下来,大家签字。

  第二学期完结时,老何又去开IEP与老师们会面。 组长拿出厚厚的记录本,指着上面说:“Jerry刚开始时每周有上百次不适当行为,比如推人,砸东西,生气喊叫等。三个月后,就减少到了30几次。半年后减少至10次。不到一年,减少至0”。我很惊奇,不仅是Jerry的进步,还有老师们如此仔细的记录。老师们还具体地谈论Jerry进步的点滴。比如在提到Jerry的沟通问题时,有位老师说:“Jerry很想和小朋友打交道,但不知道如何去做”。老何知道,老师所指的绝对包括Jerry用拍打人家来打招呼,而不是去说“Hi"。

  因为进步明显,第二年,儿子被安排去了另外一个老师的班,班上一共有6个学生。比原来的两个学生多了三倍。这是一些被认为不是那么严重的自闭孩子,所以班上人数多了,IEP Meeting的密度也从一期两次变成一期一次。

  Jerry在不断进步。数学老师说他数学不错,能看出来他在那里想数学问题,基本上都能答对。语言表达上有些改善,行为上也好转了。比如躺在地上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随着孩子的进步,老何越来越想知道一个埋在他内心多年的问题的答案。在第二学年快结束时的IEP Meeting上,老何听了老师们对Jerry的进步大加赞赏后,问老师们:"Jerry有了很多改善,他的改善有没有限度?他有没有可能完全变成一个正常人呢?"。 原来叽叽喳喳的老师们一下都不作声了。有一位男老师想了一下说:“Jerry一直在改善。只要他不断改善,就会有希望”。老师的这种回答,让老何知道了自闭症完全正常的可能性很小。这个判断在后来老何看的资料中得到了证实,现在医学界认为,自闭症只能改善,不能完全治愈。有一次,老和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自闭症完全康复了的事例。一个男孩小时候是自闭症,但后来在高中生的时候完全正常了,他到处去讲演他的经历。电视播音员在介绍他的故事时,多次用了Miracle来形容。

  老何从此就关注Jerry的“改善”,希望“改善”永不停止,Miracle能降临到儿子头上。

  自从Jerry去学校后,老何觉得孩子的问题有老师在操心,心里就慢慢放松了。

  老婆仍然只有周末回家,甚至周末也不能回家。他们租的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单元,这是一个三面都被高尔夫球场包围的公寓楼群,风景秀丽。不少租客就是高尔夫球爱好者,或常住在此,或周末来休假。四周高尔夫球场绿草茵茵,起伏的小山包,沙丘池塘点缀其间。高尔夫爱好者常常三五成群的来打球,戴着太阳帽,穿着白色的高尔夫鞋,或拖着高尔夫球袋,或开着电动车,很是潇洒。大雁野鸭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在池塘里荡波,偶尔被飞来的小白球惊得突然飞起,嘎嘎地一群飞向天空。真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放松心身的好地方。

  老何住在高尔夫球场边上公寓,一个单元是连体的两层楼,一边四套房,上下各两套。老何住在靠路边的低层单元。出门就是草地,十几米远处是环绕公寓区的公路。路的那边就是高尔夫球场,绿色的草地修剪的很好,不时有小白球落下,在草地上蹦跳。

  孩子从学校回来后,老何做了晚饭,与孩子一起吃晚饭。如果天气好,他常常带着儿子到高尔夫球场散步。球场管理办公室下午6点关闭,这时候打球的人基本离开了。偶尔有些趁机来打不要钱的球,但不多。高尔夫球场成了大家散步的好地方。

  Jerry浑身是劲,总是一个劲地跑在前面。不止一次,路人被他可爱的神态所吸引,拦下他,问叫什么名字,而他只是笑笑,一下又跑开了。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Jerry喜欢在草地上踢球。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夕阳下,绿地上,追逐一个黑白相间的大足球,真是一幅很美的画面。我们对面住着一对印度夫妇,女的父母来探亲。大概是老妈妈盼外孙心切,很喜欢看见Jerry在草地上奔跑,总是隔着拉门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神态,就像外婆在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小外孙玩,一脸的慈祥。

  老何注意到了老太太喜欢Jerry。每次就让Jerry和她打招呼。这下她更高兴了,每次看见Jerry踢玩球往家走时,就站在门外向他招手,要她进她家玩。Jerry开始不敢,后来老爸让他去,他就去了。她给他一些糖果吃,还有饮料。让他坐在她家里看电视,她看他的眼神充满怜爱。只是她不会说英语,只能靠打手势和Jerry沟通,或靠她女儿女媳翻译。她女儿女婿告诉老何,老妈妈很喜欢Jerry,觉得他很可爱,很帅气。

  Jerry长得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红的脸膛,皮肤很好,还结结实实的,虎虎有生气的样子。所以大家都喜欢。加上自闭症比较轻微,所以没有人看得出他有自闭症。

  后来老何与这家印度人常常串门,聊天,学到了很多关于印度的知识。知道他们的语言与大多数印度人不同,而且风俗习惯也不太一样。所整个P市几百印度人中,只有一家与他们是一个民族的。他们和其他印度人靠英语交流。而老妈妈就没法交流了。老何以前知道一点印度宗教很复杂,没有想到语言也很复杂。问这个印度朋友印度怎么样?他说发展很快,不过他不想回去。老何问为什么,他说印度与中国不一样,人太多了。而且没有计划生育,所以现在印度与中国的人几乎差不多了,将来肯定会超过中国。那么多人的地方,资源又不多,生活不会好的。所以他不回。

  他们后来生了一个孩子,男孩。孩子一岁时,老何还送了礼物。后来老何全家搬到B市,他孩子一岁时,这对印度夫妻还打电话让老何带Jerry去参加他们在一家印度餐馆为儿子举办的生日聚会。那是老何第一次在印度餐馆吃饭,饭倒是不好吃,不过老何对这对印度朋友却很感激。这也是他在美国交的唯一一对印度朋友。

  老何觉得他们有缘,而Jerry像友谊的天使一样,让他们能够相识,跨越文化宗教差异,成为好朋友。

  2005夏天,因为孩子妈完成了住院医训练期,在纽约市找了一个医生的位置,每周虽然仍然要上60小时可以住在家里了。P市离纽约太远了,所以老何与老婆商量后,就把家搬到了新泽西中部的E市,离纽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E市也是一个不错的学区。但是他们是将特殊教育放在正常学校里面,专门设立几个特殊教育班,感觉没有原来的学区那种专门的特殊学校好。老何拿着IEP文件找到学区,说能不能送到原来的特殊学校,因为Jerry比较熟悉那边了,虽然开车要一小时二十分钟左右。学区说安排一次面谈评估一下,如果认为学区的特殊教育条件不够,他们可以考虑送Jerry去原来的学校。这样就安排两个老师见了Jerry,她们觉得E市的特殊教育应该适合Jerry。虽然老何感到E市的特殊教育的老师素质明显要差一些,但送原来的学校很远,不到万不得已,学区是不可能同意的。也就没有在坚持。

  E市是一个商业气息很浓的城市,各种商店,俱乐部很多。为了使儿子能尽可能地打开那禁固的思维,何老爸考虑让儿子参加一些课外体育活动。他自己小时候体弱多病,就是靠长期的体育锻炼身体才变好了。所以对孩子参加体育运动一直很重视。

  女儿小时候就要她游泳,骑自行车。从11岁开始全面地指导她参加各项体育运动,最后发现她打排球比较好,就重点放在了排球上。结果高一就被选人校排球队(JuniorVarsity)。

  对于自闭症孩子,因为脑子有问题,大多数身体的灵活性都不好,反应迟钝,有些甚至有残疾。多运动,对于提高孩子机体的反应性,灵活性有好处,也会刺激的大脑发育。

  老何知道Jerry在体育上不会好,让他练体育就是为了使他能改善身体协调性,学会团队合作。

  那么做什么项目呢?有一次他跟妈妈买东西时,路过一个柔道俱乐部,当Jerry看见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服装一起练柔道(Karate),整齐的动作刚劲有力,他马上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也笔划一下。老何听说后,马上就决定让他从柔道开始练。一来他有兴趣,二来这个运动要求听指挥,守纪律,注意力集中,对他应该有好处。

  老何带他去附近的Karate中心,和负责人谈。负责人满脸堆笑地介绍说他们这个全美连锁的Karate中心是如何如何好,孩子们是多么喜欢。如果今天签6个月的合同,会有多少折扣。说得老何心动,但还很没有失去理智。他先说明Jerry有点自闭症,看参加Karate是不是对他有帮助。负责人说:“没有问题,我们这里也有些有毛病的孩子,都可以练下去。都很有进步”。老何听了,觉得那就试试。但没有签6个月的合同,宁可多不要折扣,先参加每周两次的班练一个月看看,如果好再签长期合同。

  从中国回来以后,老何觉得特殊教育好是好,但长期跟大多数比他更严重自闭症的孩子在一起,对他进一步提高交际能力不利。为了让Jerry与正常孩子有比较多的交往,老何开始给Jerry找After School Care。虽然老何当时在做的金融产品销售工作,不用按时上下班,不送儿子去After School Care也行。但是那样的话,Jerry会更加缺少与其它孩子交往的机会。所以他宁可花点钱找一个After School Child Care,这样儿子放学后可以和正常孩子一起玩。

  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比较,最后老何觉得ASCC,就是设在学校里面,由市政府办的After School Child Care,简称为ASCC。由市政府(Township)经办,又设在学校,应该是有信誉,也有水平。而且很方便,放了学就留在学校,不用去接出来送到别的地方,只要五点半钟之前接回来就行了。老何觉得这是最佳选择。

  老何打电话给市政府ASCC办公室,被告知还有一两空缺,但必须马上去登记交费,不然可能就没有了。当时是8月底,离开学之差三个星期了。老何马上去了ASCC办公室,登记交费。一切就绪,就等开学了。

  2006年秋季开学,Jerry因为过去进步明显,学校提出让他进入正常班上些课看看,但还在属于特殊教育项目里的。征求家长的意见时,老何以为是Jerry在特殊教育班里,有些课去普通班上。觉得他应该和正常孩子多交流,就同意了。后来发现学校让Jerry基本上在正常班,有时来上一些特殊教育的课。听起来差不多。但实际上相差很大。前者是有特殊教育老师负责,特殊教育课为主。后者是普通班老师负责,特殊教育老师成了课任老师,课以普通班为主。这样可以为学校省下多聘特殊教育老师的钱来。老何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差别,只是有点疑虑这样安排是不是对Jerry合适。

  正常班的老师是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姑娘Ms. N,人长得很苗条,很漂亮,也很温和,看上去她很爱孩子。她不是特殊教育老师,就是教普通班也是刚开始。老何很快感受到了新安排的不同。校车不再是来门口接的小校车,Jerry需要走几个街区与其他孩子一起等车。中餐的硬币不再是交钱给老师,由老师保管,而是交给孩子,他自己每天带一个去买中餐。这些都没有问题,Jerry需要锻炼。最让老何觉得不满的是,老师不再每天在那个Communication Note Book上写Jerry的情况了。大部分时间都是由老何先写询问Jerry做得怎么样了,N小姐才写上几句诸如“做得很好”,“没有问题”,“今天很高兴”之类无关痛痒的话。她管二十四个孩子,哪有多少时间花在Jerry身上。

  因为进了ASCC,从此Jerry放学后就留在学校,由ASCC的老师负责照看。那些老师其实不是真正的老师,她们不需要学位,证书,工资也很低。不少老师看上去像东欧人,年龄在50多,口音比较重,面色总是比较严峻。

  刚开始不错,老何去接Jerry时向老师们问几句Jerry的情况,她们也还客气,一切正常。

  两个星期以后,情况开始出现变化。一天老何去接孩子,一位东欧人模样,年纪在六十岁左右的女老师走过来,自称叫Maggie。自我介绍是ASCC在这个学校设的幼儿园的manager。她很严肃地把老何叫到一边,沉下脸说:“Jerry今天出了点事”。

  “什么事?”老何问。“他不当接触了两位女老师”。老何不太清楚她说的不当接触是什么,问她“是什么样的不当接触?”。Maggie说:“他没有征得女老师的同意,拥抱她们,还接触到了不当部位”。听起来怎么像是性骚扰啊?Jerry从中国回来以后,是明显爱拥抱别人了,尤其是上了年纪的Ladies。因为在中国,那些阿姨奶奶通过拥抱让他感觉到了爱,而且对他的拥抱都很喜欢。

  老何知道怎么回事了。就告诉Maggie, Jerry有轻微自闭症。自闭症的孩子很不自信,他们需要安慰,鼓励。因为他们的语言理解能力都不好,所以拥抱是比语言更能释放他们的不安,表达他们的喜爱和感激。他拥抱她们,是喜欢她们,没有恶意,希望理解。

  他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的是:Jerry 在中国,奶奶,阿姨,姐姐们都爱拥抱他,他也喜欢拥抱她们。怎么到了你们这些ACS的阿姨奶奶这里就变成了“不当接触了?”。

  7岁的孩子懂得什么不当接触?

  老何觉得匪夷所思。不过考虑到孩子也必须知道在美国,如果人家不喜欢拥抱,那就是不能做的。老何对Maggie 说:“好的,我回去会和他说,不要未经许可就接触别人”。

  老何回家和Jerry说了要先问人家,经得同意,才能拥抱,不然有些人很不高兴。Jerry满脸疑惑的样子,没有作声。

  随后的几天里,Maggie对老何说Jerry现在会先问能不能拥抱,而不是一上来就来拥抱了。不过老师也时常抱怨Jerry在输了球赛或棋赛时要发脾气,哄也哄不住。老何告诉她们,以他的经验,最好少让他参加比赛。如果参加了,输了他发脾气,不要老劝,不理他,有十分钟他就自然好了。因为自闭症的孩子不喜欢噪音,他心里一烦,不论是劝告也好,批评也好,对他都是噪音。所以他会更加烦。不理他,他反而会很快平静下来。

  过了几天,ASCC总监Ms. S来了。老何在登记交费的时候见过她。她平常在ASCC办公室上班,有时下来走走,看看情况。ASCC在6所小学,1所初中都设有After SchoolCare。她五十多岁,丰腴,身材凹凸有致,轮廓很好,风度优雅。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大美人,虽然年龄不小,但仍然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都很得体。见老何来接孩子,她上来打招呼。几句寒喧一过,她就说起Maggie向她报告了Jerry的不当接触了,说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ASCC是不能容忍这种行为的。

  老何对她说:“Jerry没有恶意,其实是喜欢那些老师才与她们拥抱的。而且现在他也知道了要先征求同意,才能拥抱。老师们也反应现在他就是这么做的”。老何还告诉她, Jerry是自闭症孩子,希望多谅解。老何建议ASCC最好与学校联系一下,特别是他的特殊教育的老师们,看看如何管理Jerry比较好。他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被抱怨过有这种问题。

  回家后,老何特地在Jerry书包里拿出专门用来与老师沟通的笔记本,专门写了Jerry在ASCC碰到的问题,希望老师出面去与ASCC的老师联络一下,交流一下管理这种孩子的经验。第二天,他给Case Manager打电话,她不在。老何留了言,反应了Jerry在ASCC碰到的问题,希望她出面去与ASCC沟通一下。

  老何心想ASCC的人会跟学校联系,或学校的人一定会与ASCC的人联系。Jerry在ASCC的状况一定会变好的,适应ASCC的环境,交到朋友。

  Jerry的老师后来说她曾经找过ASCC的Maggie 谈过一次,但没有说她们谈了什么。进入感恩节后,一直到圣诞节前,虽然ASCC老师们也零星的还有抱怨,比如Jerry有时生气了,裤子太低,露出屁股来了。不过Jerry很少再拥抱她们,老师在生气的时候采取不理他的办法也很有效。就在这种老师们时有时无的抱怨声中,秋季学期过去了。

  过了元旦,春季开始了。一,二月份的时候,仍然是有时有抱怨。进入三月,情况有些不妙。那天老何去接Jerry时,被Maggie拦住了,她很严肃地对他说: “Jerry今天犯了大错,在教室里露出小鸡鸡,还故意逗笑”。老何差点没有晕过去,这可能是流氓行为啊!

  为了弄清情况,老何特意问了当班的老师,请她说说事情发生的详细过程。她说,“当时Jerry说要去上厕所,我同意了。我刚转身,就见他在脱裤子”。老何问:“他脱裤子后呆在教室里?”她说:“没有,还没有来得及叫住他,他已经冲出教室,冲进厕所了”。

  老何明白了:“这么说从你同意到他进厕所前后就是几秒钟的事情?”。老师点点头。老何转向在场的Maggie,对她们两人说:“你们抱怨,Jerry在教室有意脱裤子,显然与事实不符。很清楚Jerry是急着要上厕所,老师同意他以后,他边走边脱裤子,或者说是边跑边脱,很快出了教室,进了厕所。这里根本没有故意脱裤子露小JJ的事。你们这是肆意夸大其词。Jerry是应该教育,但你们要尊重事实。”她们听了,无话可说。

  老何诚恳地对Maggie说:“Jerry是有很多东西不知道,需要学校和家长的教育。对于一个自闭症孩子,会比一般孩子懂得少,懂得慢。行为有时候会异常,不然就不会安排进特殊教育了。他们需要爱和宽容,而不是惩罚,更不能信口开河。孩子还小,重在教育,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你们也是教育工作者吗”。

  第二天,Ms. S又来了,显然Maggie又报告了。她找到来接孩子的何老爸谈话,说她们对Jerry的问题已经打过招呼的,但怎么就没有看见好转,反而更糟糕了呢?那口气好像是老何根本不管。还说,孩子的裤子是松紧带的,容易脱下,应该改成有扣子的牛仔裤,不容易滑落。最后走的时候,甩给老何一句硬棒棒的话:“这么严重的问题,如果再有发生,我们只能开除!”。

  老何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做声不得。只好再次给Jerry学校老师Ms. N写话, 请她再去与ASCC沟通一下,希望她们不要反应过度。同时反复告诫儿子,一定要进厕所以后才能脱裤子。裤子要提高一些,屁屁不能露出一半来。但是让Jerry穿那种紧身有扣子的牛仔裤老何没有完全照办,因为Jerry上厕所多,而老何早就发现那些女老师从来不帮助男孩解裤子。从她们把Jerry拥抱她们的行为称为“不当接触”来看,她们可能是怕犯“不当接触”或“性骚扰”的错误。她们这么“正人君子”,就苦了孩子。万一Jerry解不开扣子,那就只能拉在裤子上了。

  这事稍稍平静了几周,正当老何觉得可以松口气了,五月中旬,ASCC的女老师们又开始告状了。

  那天天气很热,气温在接近90度,而且很闷。本来这种天气应该让孩子们呆在有空调的室内为好,但她们却让孩子们在外面玩。室外不动也会出汗,一动就更厉害了。Jerry本来就喜欢出汗,特别怕热,所以他肯定很不舒服。Maggie 说,有老师看见他在围拦边脱了衣服,就喊他穿上。他却又解开了裤子。在老师的呵斥下,他马上又穿上了。

  根据老师所指,老何发现老师是从很远的地方喊。老何觉得,Jerry可能没有听清,加上误解,所以他解开了裤子。这当然是一个不妥当的行为。

  S女士又来了,这次她摆出一付得理不让人的姿态,以一付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这事不能原谅,Jerry必须被开除。她对老何说:“Jerry被开除了,明天不能来了"。老何很吃惊,觉得这种处理太草率,没有程序,没有申述,就像就地正法一样。对于一个8岁的孩子,这种处理太没有道理了。Jerry有错,但达不到要被开除的地步。

  他对S女士说:“Jerry是有错,但是无知。他有自闭症,你们应该多宽容。我会和他说的。上次拥抱的事,说了以后,你们也看见他改变了。说明他是可以改的。何况,孩子还是以教育为主。你们也是教育工作者,应该懂这个道理。”

  “不,我们不是教育工作者”S女士冷冷地说。

  老何觉得Jerry难逃这一劫了。如果Jerry真正影响了别人,或使得ASCC不能正常运行,老何会主动让Jerry退出,比如第一次的Day Care, 三次Karate 俱乐部,都是老何主动让Jerry退出的。上次跆拳道教练开除他,老何也算了,因为儿子毕竟在公共场合拉尿,而且尿湿了人家的垫子。但这里不一样,都是在学校的地盘上,怎么在学校上课好好的,到了你们ASCC下面就尽是毛病了。老何认为这都是小错,开除是过份了。他被S女士那种冷漠,毫无同情心的傲慢激怒了,心想“不能就这么让她为所欲为”。

  他对Ms. S说:“如果你们非要开除他,第一,请用书面正式通知,这种口头指令我不承认;第二,给出充分理由。就是说Jerry到底违反了ASCC的那条规矩,请给出规矩的原文。第三,出示ASCC的处罚规程,你得按照规程办。比如,第一次口头警告,第二次停课几天,第三次开除”。老何从来就没有见过ASCC这方面规矩和程序,开除一个孩子可以任由一个人口头说了算而且立即执行的做法老何还没有见过。他不是喜欢找岔的人,但也不是怕事的人。

  Ms. S有点恼怒,但坚持这是原则大事,不可能再给Jerry机会。还说ASCC制定得有规矩,也有程序。老何说:“什么规矩,什么程序?那请你拿出来让我看看”。她说她要回去找,一定会给他。老何知道她在撒谎,告诉她:“你的决定是很草率,也是错误的。在我没有受到书面的正式通知之前,我还是会送孩子来的。同时我等着你拿规章程序给我看”。

  S女士可能还没有碰到过老何这样的中国人,既敢与她叫板,而且讲得也在理。开除这种大事,要求书面通知,要求解释更是合情合理合法。她一时半时也拿不出书面的处罚规矩程序来。于是想了一下对老何说,Jerry明天还可以来ASCC。但能不能继续下去,就要看她的上司,市政府Administrator M先生的意见了。她说她会安排让老何去见M先生,到时候开不开除Jerry由M先生定夺。

  当初为Jerry挑选After School Care时,老何怕别人歧视他。觉得ASCC是市政府的,应该老师素质会高些,而且在学校,与学校老师沟通起来容易。有什么问题容易解决。结果发现歧视Jerry的恰恰是她们,政府办的After School Care。

  老何却一门心思要恢复儿子的名誉。也想过给儿子转到别的Day Care去,但是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六月二十日学校就放假了。另外找一个Day Care太晚了,就是过去也顶多还有三周,一般Day Care也不会接受这么短的孩子。而且他并不清楚别的Day Care就肯定会比ASCC好?人家问你怎么一个学期都要完了,怎么还要转Day Care? 要是打一个电话给ASCC问Jerry的情况, S女士能有什么好话。所以要转也得下期了。

  回家后,老何挑灯夜战写信。题目是:“Please help Jerry"。信中讲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指出ASCC开除Jerry的做法不对,希望市长出面帮助。在信的结尾,他说:“As a powerless and hopeless father, I am here asking you for help. Please help me and Jerry”(作为一个无助无望的父亲,我在这里请求你的帮助。请帮助我和Jerry)。

  第二天老何打印了很多份。都是那封信,将前面称谓改改,市长,校长,老师等。下面稍稍改两句以便看起来通顺。他拿着先去了学校,要求见校长。秘书说校长不在,老何将写好的信给了秘书,让她务必转交给校长。希望约时间与校长谈谈。

  然后去了市政府,请求见市长。秘书说市长不在,可以将信留下,她会转达。同时说,这事市长会交给M先生办的,但M先生出差了,要到五月底才会回来。老何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秘书说“那请你们出面去和ASCC说,不要开除Jerry”. 回家后,他给Jerry的Case Manager,还有老师发了Email。还打电话给她们,留了言。

  他还给学区打电话,接电话的女士听了他的陈述后说:“ASCC不是我们学区管辖的,是市政府的部门,我们不能出面去告诉他们什么。除非ASCC来请求我们的帮助,我们才能帮Jerry。但他们没有打电话来。对不起,我们爱能莫助”。老何无可奈何。

  除了反应情况,老何觉得还需要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他想起了一个叫R的美国女士,自己有办了一个教育咨询公司,总爱在华人的家长孩子俱乐部的email网上发送有关教育信息,显得对社区的事很关心,也懂得很多。老何就写email给她,请她出主意。她介绍了E市的自闭症家长协会,说他们可能可以帮助。老何打电话给会长。她听了以后说:“我们理解你的苦衷,你可以去学区反应。但是学区为我们的孩子花了很多钱,出了很多力,他们也有难处,有些事自己还得自己解决”。老何当然认为学区为这些有些残疾的孩子做了不少,也花了很多纳税人的钱,家长应该感激。老何理解,也很感激。虽然Jerry属于轻微自闭症,但在特殊教育里的孩子都会比在正常班的孩子要钱多。

  后来老何了解到,自闭症协会是由那些有很重自闭症孩子的家长们组织起来的,他们经常地为自己的孩子得到更好的照顾与学区争执。自顾不暇,当然就顾不上别人的事了。

  老何想到了网络。“对,应该去网上看看”。他开始上网查找自闭症组织。这种组织倒是很多,但几乎都是介绍什么是自闭症,怎么治疗自闭症的。没有一家网站说怎么防止自闭孩子受欺负,尤其是受了政府方面的不公正待遇怎么办?

  没有直接答案,他就将着眼界放开,只要关于自闭症信息他都看。天天在网上找。终于找到一篇由Bob Crabtree写的文章,这人是被称为是parent attorney。老何想应该是一个为孩子父母打官司的律师。他介绍了一名家长反应的案子:这个家长有一个8岁的男孩,有ADD的毛病(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就是多动症,被一家After School Care开除了。说他很怪,很容易激动,威胁他人。这个律师说,根据联邦“Disability Rights Law" section 504,幼儿园是不能轻意开除这种有残疾的孩子的。法律规定,他们必须采取一些措施来适合孩子的情况,只有能够做的都做了,还是不行;或是虽然有办法,但如果实行,将超出Day Care的经济承受能力。这样才可以考虑让孩子离开。

  他还找到了属于美国司法部下面的Americans with Disabilities ACT (ADA)。这个部门是联邦政府专门管对于残疾人,包括自闭症等有智障的人的歧视问题的。有关法律是“Rehabilitation Act Section 504 and ADA Regulation for Title II”。这个法律是1973年制定的,当时规定所有接受联邦政府资助的各级政府必须严格遵守不得歧视各类残疾人士,不得有歧视残疾人包括智障人士,如有发现,将失去接受联邦资助的权利,甚至追究刑事责任。后来的附加条款要求所有的政府部门,公司,不论接受还是没有接受政府资助,都必须遵守。老何以前只是觉得有智障的孩子应该是有法律保护的,现在他知道了是那一条法案,联邦政府的那个部门负责监督执行。

  他专门打电话给联邦司法部的ADA,询问Jerry的情况他们可不可以帮助。接电话的女官员听了老何的陈述以后说,Jerry的故事看起来是ASCC违反了歧视法律,而ASCC是政府所属机构,更应遵守法律。她建议老何写一份正式书面的complaint。 他们接到后会进行调查。如果认定有歧视存在,他们会惩罚违法的机构和个人。

  老何将网上找到的一些法律条文和那个律师介绍的案子都打印出来,在一些重要的地方用黄色Marker涂上,比如他觉得很重要的这句话:“Section 504 and the ADA both require the programs make 'reasonable accommodations' to enable persons with handicaps to participate effectively"。(Section 504 和 ADA都要求项目做出合理的调节以便残疾人士能够有效的参与)。在Jerry的问题上,ASCC没有做任何调节,简单地就开除他,很明显这是违法。

  有了法律依据,老何有信心了。在美国生活这么多年,他知道美国要讲法律。我们中国人常常吃亏就在于不懂法律。被人欺负了,很怨,很让人同情,但不懂法,光靠眼泪是没有用的,要说到点子上。去和M先生谈时,把这些法律条文带上,让他们知道这些法。其实他们可能也知道,只是以为你不知道,所以不遵守法律。给他们看,他们知道你现在知道了。大家都在法律的框架下行事,就不会有什么不可解决的问题。现在还没有必要搞到联邦政府那里去。如果ASCC退一步,他不会揪住不放。退一步海阔天空,对Jerry也有好处。

  他要求不多,就是ASCC撤销开除Kerry的决定,其实就是S女士个人的决定。M先生是政府的Administrator, 应该懂得法律,讲道理。老何对和M先生会面的结果看好。

  让何老爸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Jerry并没有显得过多焦虑,还是那种笑呵呵的样。是因为自闭症对外界反应迟钝,还是他心地豁达?反正他还是平平静静地继续上他的学,放学后仍然留在ASCC与别的孩子玩。

  五月二十九上午,老何带上打印好的法律条文和他写给市长的信,去市政府见M先生。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市政府与M先生,Ms S会谈。

  市政府大楼门口又一个小公园,中间一个大旗杆,上面飘着一面很大的星条旗。老何走进大楼,与秘书通报是来见M先生的,秘书马上将老何引进M先生办公室。M先生五十岁左右,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神色严峻。Ms. S已经先到了,坐在一旁。打过招呼后,Ms. S先介绍。其实也是走走形式,她显然早就给M先生报告过了。她老调重弹,说Jerry如何不好,行为不端,有意捣乱云云,ASCC必须要开除他。同时还指责老何开始注册时隐瞒了Jerry的自闭症。老何说当时并没有一栏要求说明孩子是不是有智障,而且你S女士也没有问。正说着,Mr. M突然高声打断:“Mr. He!够了!”,同时愤怒地看着老何。那神态好明在说:“你隐瞒了病情,既然还要狡辩!”。

  根据法律,ASCC其实不能拒绝这种孩子。Mr. M和Ms. S显得很无知,但其实他们知道。不然她就不会转弯抹角地来找理由开除Jerry,早就公开说孩子是自闭症,不能来这里。而且,第一次出现抱怨时,老何就告诉了Maggie和S女士,Jerry有自闭症,并让他们去找学校了解情况,学习怎么照管他。

  接着轮到老何说了。他指出:“ASCC开除Jerry是完全错误的。第一,孩子小,而且有自闭症。所犯之事还是属于加强教育范畴,适当惩罚也是可以的,但是绝对达不到被开除的地步。第二,ASCC没有处罚孩子的规定与章程, 犯了什么错误应该开除。也没有任何程序,完全由Ms. S 随兴处置。口头上一说,你就被开除了。这非常不合理。第三,自闭症的孩子属于智力残疾,联邦“Americans with disability act"(ADA), 和“Disability Rights Law"制定了保护这些人的法律,出现Jerry这种情况时,法律要求必须要做出合理的调节,能让孩子适应。各级政府,团体必须遵照执行。但是事情出现后,ASCC并没有做任何改变来使Jerry适应ASCC”。

  这时,老何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那些打印好的文件。对他们说:“这里是我打印出来的有关法律条文,请M先生, Ms. S过目”。老何将打印好的文件递给S女士,M先生。S女士很勉强地接了,但M先生一摆手说:“我不看。我们不需要按法律办(We don't need to follow the law)”。

  老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美国竟有市政府官员在其办公室公开说可以不按法律办事?老何说:“You have to”。M先生:“No, we don't have to"。老何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一下有点懵了,不知说什么好。老何心里想:我这里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讲不清了。

  M先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S女士也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办公室的空气一下凝固了,变得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老何打破僵局:“好吧,这方面我们没法说下去了。我们说点别的。Jerry是因为不当裸露而惹麻烦的。他那么做是不合适。但是,考虑到他才8岁,加上自闭症,很多东西还不懂,应该一教育为主。而且裸露合不合适是与年龄有关的,大人裸露是不适当,但小孩在一定年龄一下还是可以的”。M先生说:“裸露与年龄没有关系,任何年龄的人在公共场合都不能裸露”。老何说:“如果一两岁的孩子光着屁股,没有人说不对。Jerry只是偶尔因为急于上厕所,或天太热而脱了一下裤子,ASCC凭这个就要开除人,不合情理”。M先生说:“裸露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任何人裸露都必须严肃处理”。

  老何问:“那你怎么解释每年都有大学生校园裸奔,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位大学生因为裸奔被开除了或受惩罚了?他们可是成人。你们为什么对一个小孩偶然无意识的两次裸露大动干戈,欲除之而后快呢?”。M先生脸铁青的说:“那不一样”。老何问:“哪里不一样?小孩裸露要受惩罚,成年人裸露却没有事?”。M先生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老何说,“现在你们要开除Jerry,那么他能去哪里?我要给他找另外一个After School Care需要时间。而且人家一听说他是被开除的,谁还敢要他?现在五月底了,离六月二十日学期结束就只有三个星期了,谁这个时候接受新生?”

  M先生缓和了一点,对Ms. S 说:“这样吧,是不是先让Jerry待到期末?”。Ms. S说:“好吧,但是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否则绝对开除。而且下学期不能来了”。老何说:“下学期的事还早,你们如此对待Jerry,下期我也可能不想送Jerry来了”。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会面就这样结束了。老何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但总算让他们让了步,赢得了时间,不用急急忙忙地为找一个新的Day Care而发愁。

  走出政府大楼,老何看见那面星条旗在随风飘动。突然想起了前总统里根的一句名言:“Government is not the solution to our problem, government is the problem" (政府不是解决我们问题的答案,政府就是问题所在)。

  当年老何对于M先生的“我们不用遵从法律”的话没有细想,直觉的很奇怪。不是口误就是习惯。现在当老何回头看这件事时,觉得这事可能不是原来想的那么简单。作为一个市政府Administrator不可能不懂法,不然做不了政府官员。可为什么他要那么说呢?他的目的可能是要给老何一个下马威,以为你是中国人,肯定怕事,吓唬一下你就软了,自认倒霉而缩回去了。他难道不怕老何捅出去?不怕。因为这是他的办公室,只有他,老何,Ms S. 老何又没有带录音机,Ms. S肯定会为他讲话。老何去指控他说了“可以不遵从法律”的话,他只要不认账,老何又拿不出来证据来。谁相信一个市政府官员能说这种话?所以他才有持无恐。

  过了几天,老何收到了市政府的信,书面上确定了Jerry可以在ASCC呆到学期末。没有提下学期能不能来的事。这对老何不重要,下学期他基本上不想让Jerry去了。这种让孩子不得安宁,大人也跟着受罪的地方不来也罢。

  他早就在给Jerry找夏令营。夏令营大部分是美国人办的,也有少数中国人开始办夏令营。当时他犹豫是去中国人办的好,还是去美国人办的好。中国人的夏令营主要好处是孩子可以学中文,美国夏令营就是孩子玩得好。但正常孩子大都觉得学中文枯燥无味,中文学校也好,夏令营也好,学中文对孩子来说也是不得不为之的苦差事。Jerry这种自闭症的孩子,语言能力本来就不好,两种语言同时学就更加困难。而中文老师们几乎没有人理解自闭症,根本不知道怎么教这样的孩子。老何以前也送Jerry去上过中文学校,他根本就不听,还不时在下面抱怨boring,扰乱课堂秩序,老何只好让他退了。

  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ASCC说要开除Jerry了,这下让老何下决定去中国人办的夏令营了。因为他当时觉得,这可能是中美文化的差异,中国人把孩子的拥抱当成爱的交流,而美国人当成性骚扰。觉得Jerry应该更适合中国老师。不过老何后来发现,美国大部分人还是欢迎孩子拥抱的。是S女士,Maggie等一些ASCC老师她们心理变态,她们的行为并不代表美国文化。

  最后定的夏令营是他认识的一个中国朋友和几个人办的,租用州立大学的亚洲文化中心的地方。开车要二十五分钟,比较远一点。但近处也没有其他中文夏令营。老何去交了定金,从放假第二周开始。

  既然下学期不送ASCC,那么就要给儿子找个新的Day Care。他开始查黄页,上网,一家一家的打电话给Day Care问情况。大部分After School Care要等到八月份才开始报名,而且基本上不提供交通车,家长必须要接送。老何将可以考虑的Day Care记下来,准备放暑假以后,带儿子一家家去看。要找一个不错的,对他比较宽容,他也喜欢的Day Care。

  接下来的日子里,ASCC的老师们的抱怨明显减少。日子一安定,过得就格外快。三个星期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六月十八日,还差两天就放假了。老何这天照常去接Jerry,走到外面孩子玩耍的草坪边,看见Jerry正在和别的孩子玩。老何站在那里,不想马上惊动儿子,让他多玩玩。一位女老师走过来,对老何说:“何先生,好消息!”。“哦,什么好消息?”,“Jerry今天输了棋,很平静,没有发脾气”。“是吗?那真是好消息”。

  看来儿子在进步,这位老师也注意到了,兆头很好。老师的话,父母的话Jerry还是听的,只是常常忘记。有时是控制不住,比如输了发脾气。但也在进步,过去是还没有输就发脾气,到后来输了才发脾气,现在是输了并不一定发脾气了。不过进步慢,有时有反复。只要老师有耐心,他是会变好的。

  六月十九号,放假的前一天。明天就是六月二十,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ASCC也在将明天结束。老何上午送Jerry上了校车,处理了一些其他事情,去了公司一趟,开了一个会。下午3点钟,老何刚回家,突然接到Ms. S的电话。她说Jerry出了大事,家长必须立即到学校去她。并且说她以先与儿子妈妈打了电话,报告了此事。让老何马上去学校见她。老何问:“是不是受伤了?”,“不是”。

  老何觉得没有受伤,还有什么“大事”必须马上去呢?S女士每次来都没有好事。学校下午2:30才放学,她2点45就在学校给我们打电话,她似乎早就来了。以前她都是事情发生后过一两天来,今天很反常。

  来到学校,女士S 和Maggie在门口等着,都板着脸。一见面就将何老爸引到僻静处,对他说:“Jerry今天摸了一个女生的私处”(He touched a girl's private area)。老何的脑袋轰的一下差点没有晕倒,这可是重罪啊! 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等缓过气来,才问:“他在哪里?”。她们带老何去了学校礼堂,Jerry正不知所措地坐在台上,旁边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高大魁梧,穿着白衬衫,40岁的左右的男老师。不知他们和儿子说了什么,Jerry显得很紧张,一见到爸爸就抱住他:“I am sorry. I won't do it again"。老何摸摸儿子的头,没有说什么。他相信儿子不会故意那么做的。

  大家在台上几张椅子坐下。S女士告诉我,Jerry在游玩时,突然摸了一个女孩的私处,让女孩吓一跳。他们已经通知女孩的家长来了。老何很震惊,从来也没有经过这种事,真不知道怎么办。想了一下,他说:“我为今天Jerry做的事感到很难过。那个女孩是谁,我想见见这个女孩,见见她父母,表达我的歉意,也让Jerry向他们道歉。我想你们应该知道Jerry肯定是无意的,请你们理解,也请他们原谅。同时我也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孩子错了,我一定会教育他的”。 S女士说:“我们必须保护当事人的隐私,你不能见他们。我们也不能将她的名字告诉你”。

  S接着说:“我们必须开除Jerry, 不然无法向女孩的父母交待。我上次也说过了,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Jerry就不能在呆下去”。老何说儿子绝对不是有意的,开除是不合适的。S女士反复说:“不可能。我们已经给了你们机会了。而且你要应该清楚,Jerry下学期也不能再回来”。

  老何对于Jerry是不是做了像S女士说的事有些怀疑::"你说Jerry做的事,我没有看见。能不能告诉我谁看见了?你不让我见当事人,连名字都不告诉。有没有可能是女孩子误解了?我做为他的父亲,有权知道真相,不让家长知情就开除他是没有道理的”。老何同时指出:“我早就要求你给我ASCC的开除学生的书面规定,你一直就没有给我。你在这里做得仍然是没有处罚条例,没有程序,也没有证人,完全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开除就开除”。

  S女士争辩说有人看见Jerry那么做了,但无须告诉老何是谁,也不用证明给他看,他也无权问是谁。S女士说:“开除的通知我们明天会寄给你的”。老何说:“明天就放假了,你们非得今天开除他,到底是为什么?”。

  那位男老师突然大声插话:“你根本不关心孩子。S女士曾经要你带孩子看counselor, 你去了吗?”。老何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孩子需不需要看其他的counselor,自然有特殊教育的团队建议。其实那些特殊教育的老师们就是合格的counselors。他回答说:“没有”。他厉声质问:“为什么不去?”。老何说:“他的特殊教育的老师们就是counselors, 他们并没有认为他还需要看别的Counselors,而且这与今天的事也没有关系”。“不看counselor, 孩子当然就有问题!”男老师还在那里愤愤然。

  S女士让老何赶快把孩子领走,不能再呆在学校了。男老师也站起来,对老何做出赶紧走的手势。老何站起身,拉上Jerry。对他们说:“孩子是有错,但是是无辜的。你们做得过份了。是的,我知道你们不在乎你们这么做会对他会有什么影响。我是他父亲,我会永远保护他的”。

  何老爸牵着Jerry的手往外走,一个年轻的ASCC女老师在门口看见了。大声喊:“Jerry, 我会想念你的”(I will miss you!)。老何只知道这个姑娘常常和Jerry玩,从来没有告过Jerry的状,看上去是那种美国土生土长的姑娘。

  走出校门,老何胸口堵得慌,一股悲苍凄凉的感觉笼罩了他的心头,他思绪很乱,木然地牵着儿子的手,静静地向停车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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