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儿与我

雪慈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宇也读小学了。想起小宇二年前刚进幼儿园的情景，真是令人怀念和感叹！
刚进幼儿园的小宇非常地特别和与众不同，开学时每一位新生都会哭闹着要回家、想妈妈，只有他，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有时他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喃喃自语或突然起来走动或突然失踪；你问他话，他总是低着头不理人，彷佛整间教室里只有他自己。开学经过了一个月，班上的孩子也都平稳就绪了，上课也恢复正常了，但与众不同的小宇，还是一样，经常自言自语，突然站起来在教室里前后走来走去，或是跑了出去。每一回当他跑出去时，我的课总是上一半，马上追着出去，以免他发生意外，追上小宇之后，我牵着他的小手回到教室和他沟通，问他：你是不是要去厕所还是想去游戏区玩，老师可以带你去。但小宇依旧低着头不理我！点心时间到了，我去厨房拿点心回来时，他又不见了，问小朋友们，都摇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只好先将点心发给小朋友后，再于全校的厕所和教室到处找，结果在学校的计算机教室外找到了他，赶紧将他带回教室中吃点心。

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失踪记以及影响其它孩子的上课情形，我决定打电话拜访小宇的父母，他们刚开始便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老师很抱歉，我们家小宇 有过动的倾向，所以请老师多担待和包涵。但当我听到小语的父母如此一说明，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而这感觉告诉我这孩子绝非是过动儿！然而事隔两个月，小宇的情况依旧没改善，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和其它孩子是有差异的，他经常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也不管老师在前面上课或叮咛他上课要专心。对于他的这些行为，班上的孩子虽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但相处两个月后，他们也都习以为常了。只是小宇经常突然地自言自语，不理人和于上课中突然站起来前后走动与失踪，已严重影响到其它孩子的上课情形。在这两个月中我也用尽了各种方法和小宇沟通，都石沉大海；和他的父母沟通所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我开始回想和反省，经过了两天，我发现我和小宇就有如两条铁轨般没有交集处，而我也没也没有办法进入他的内心世界里，当时的我有如被斗败的公鸡，心情十分沮丧。回到家与母亲经过一晚的谈话，我决定求助于学校，因为母亲告诉我：要当一位好老师并不容易的，你不能因为这一点点的挫败就难过、沮丧和放弃。然而热心的杨主任听我诉说这两个月来小宇在校的情况，便只回答我，她都知道，但谁也都不愿意生出这样的孩子来。当时我虽感到很纳闷，但也没多问，便回到自己的教室。事隔两天，杨主任说她约好了一位朋友，目前任教于特殊教育班的老师，可以解决小宇的问题，请我也联络小宇的父母明晚抽空到学校来。

当晚小宇的父母带着小宇准时地来到，我们先开始闲聊，聊小宇在家和在校的情形，杨主任的友人听完之后，初步判断小宇并非是过动儿，且在人际、语言、肢体动作等发展上都只有小班以下的程度。当场小宇的父亲是极力地反驳：「怎么可能？而母亲坐在我身旁眼泪掉了下来问我：为什么？我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当时我被她来的眼泪与问话，不知所措，只能轻声地安慰她：这只是她们初步的认定，并不能代表什么，您还是要去请教专家或医生。这时候的我终于能明白杨主任那句话的意思。

最后小宇的父母带着小宇到长庚医院检查，经由医生的咨询、测验评量结果，证实了小宇并非过动儿，而是有自闭症和语言、肢体动作发展迟缓等问题。当小宇的父亲告知我医院的检查结果时，才是真正打开我心中的疑惑，同时也展开了我和小宇这两年来的心路历程，虽说一路走下来是十分地辛苦和心酸，但也有令人感动温馨欢笑的一面。得知小宇是那么特殊的孩子时，我告诉小宇的父母：我一定会帮助他打开心中的那一扇门，哪怕这条路会多么辛苦，无论会成功抑或失败，我都不会放弃，因为他就有如我的孩子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刚好轮到我随车接小朋友上学，正巧小宇也坐这一台娃娃车来上学，当车子快到小宇家门口时，令人心痛的事情发生了。司机伯伯突然冒出一句话：「老师，下一个要接的是那个白痴！」当时听了我的心好痛，我只是轻声地回答：「那是我的学生，他叫小宇。」小宇一上车，所有的小朋友看到他，纷纷都坐得远远的，没有人愿意坐在他旁边，只有自己班上的小美愿意和他坐。在车子开往学校的路上，我的心好痛，满脑子都是小宇在这三个月来在娃娃车上所受的欺负和委屈，为什么都没有随车老师来告诉我？为什么司机伯伯要如此说我们小宇？就因为这样全车的孩子视小宇为异类，而不愿意接近他。娃娃车终于来到了学校，心痛不已的我一进教室便将全班的孩子集合起来，问他们：「为什么老师早上会那么难过？」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和小宇坐同班车的小美举手说：「老师我知道，因为娃娃车上的小朋友都不和小宇坐，有时还会笑小宇。」听见小美说的话，全班小朋友你看我、我看你，好安静喔！隔了一会儿，我告诉班上的孩子：你们不可以欺负或取笑小宇，小宇还小，需要你们的保护和帮助，如果有人欺负小宇或取笑他，你们一定要告诉老师，老师希望你们能把小宇当成自己的弟弟去爱护他，当他的保护小天使好吗？而不是欺负他。经过这次的恳谈后，班上的孩子都做到了，每个人对小宇都很爱护，只要有人欺负小宇，他们都会马上回来告诉我。看到班上的孩子如此地配合，我真的好感动，同时也替小宇感到高兴，因为他得到全班的认同，只要大家都不排斥他，愿意给他一个充满爱的的关怀和信任的环境，他就会有所进步。

有了班上的认同，我开始观察班上的孩子，谁的语言能力较强又活泼能干。观察了几天，终于找到我心目中的适合人选之后，我便将小宇安排坐在这四位小朋友的中间，开始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训练，因藉由同侪的力量才能易于使他接受，而在一个没有压力的自然环境下慢慢地接收进步。这四位小朋友一下课要去玩或是上厕所时，都会带小宇去，虽然小宇总是跑来跑去不理会任何人〈当然也包含带他去玩的这四位小朋友〉，可是他还是玩得很开心喔！

小宇的表达能力慢慢地进步了，为了要让他有更多的进步，我开始每隔一阵子就换一次位子，让他有更多的接触机会，从班上每一位孩子的身上学习不同的生活经验和表达方式。而小宇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回医院做咨询，有一天小宇的母亲突然打电话来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她想要来拜访我。小宇的父母晚上来到我家，便将这次带小宇去做咨询的结果告诉我，并且表明医生要他们来请教我：是如何教导小宇的？小宇在这短短的半年中进步很多！我想了一下，就告诉他们：「我的教学方式很生活化，只有两句话：『爱心与耐心的教导』与『因材施教』；至于对小宇呢，则与其它孩子一样地一视同仁，这便是我的教学原则；当然班上孩子的认同也是很重要的；还有最重要的，该是他这年龄会做的事，就一定要让他尝试地去做，而非抢着帮他做，但要记得适时的鼓励和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