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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惠平理解苦难享受“孤独”

2010/5/6 10:28:05 来源:互联网 作者:未知 字体: 发表评论 打印此文

■今年,田惠平的“弢弢”已经25岁了

  1989年,她31岁。儿子杨弢不满4岁,医生诊断他患有自闭症。

  1993年3月,她在北京创办了星星雨教育研究所——中国第一家服务于自闭症的民办非营利特殊教育机构。

  1994年,美国《读者文摘》(亚洲版)全文转载了《南华早报》关于“星星雨”的报道,并寄来一纸奖状,称她是“hero for today ”(今日英雄)。

  2008年,“星星雨”在“全球公益慈善论坛”上当选“壹基金典范工程”。同年,她选择从“星星雨”所长的位置退下,但继续担负教职至今。

  她说:“残障人士的价值在于告诉我们,怎样理解平等和尊重。他们的存在就是昭示——我的这种不同是不可改变的,你们怎么办?我们最后就发现,需要改变的是我们,改变得我们能够去尊重和接纳更多的人。”

  

  ■这是生命的新阶段,不仅觉得充实,而且觉得幸运:如果没有弢弢,我会过如此有意义的人生吗?

  记者:我怎么觉得你状态比我1997年看见你的时候好。

  田惠平:我活过来了。

  记者:怎么就活过来了呢?碰到什么事儿吗?有人爱你了吗?

  田惠平:爱我从来没缺过。我老说,在我的生活中,所有的人都是过客,好像只有弢弢跟我是永远的。

  像我同龄的朋友,他们的孩子头些年上大学,今年好几个大学毕业找工作。我就说,你们应该把它作为一种福气在享受,你的儿子他在离开你,这是你的成功也是他的成功,对不对?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有这样的机会——他的儿子有一天说“妈,我忙着呢,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有我的事儿呢”。

  但反过来呢我又想,我倒是没有他们那份失落哈。我跟人开玩笑说:我儿子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惟一会永远爱我,也是我可以坚持永远爱他的那个男人(笑)。一般女人认为她一辈子爱的,只有儿子她可以不变,但未必儿子这一辈子,他妈就是他最爱。但是我自闭症的儿子,一辈子我都是他的最爱(笑)。他们就说,你看吧,杨弢看到他他*的时候,那种眼神,那种笑容……那个东西他只给他妈。我觉得就够了。有一个人可以执着地,毫无条件地,永不变化地这样爱你,我觉得也挺好的。

  记者:你这种想问题的方式倒真是……

  田惠平:人年轻的时候容易从其他的原因来解释生活,从他人的角度。我记得我早些年,那么梦想去做家庭主妇。我们五零后从小受的教育都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后来我去德国上学看到了那么多的家庭主妇,我觉得这个才是我想过的一种生活。然后心中总有一种抱怨,比如说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没有嫁一个好丈夫可以养我,让我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但这种事情很快就没有了。因为做“星星雨”这件事太充实了,充实到了后来你除了为自己每天忙碌的东西感到骄傲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你就会觉得,我真的是每一天都没有白过。哪怕是做一个很细节的事情,比如我没事把那个池子刷干净一下,把那边帮着整理一下,那我也知道我是在为一件美好的事情在忙活。

  再后来,现在算起来也有五、六年了,我又进入一种阶段,就是,不光是不再觉得自己不幸,觉得我活得很充实,而是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好幸运,命运真的很宽待我。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感恩。这种感觉很舒服。我从那时候就活出来了,不再挣扎了。

  再看弢弢就会觉得,如果没有他,我会过如此有意义的人生吗?我觉得我不会。所以我很感谢弢弢,感谢生命中有他。

  

  ■越来越多的人为自闭症人工作,不应该意味着他们身边有越来越多要杀死自闭症的专业“刽子手”

  田惠平:其实自闭症人成年以后带给社会、带给周围照料群体的挑战是非常大的。我这些年全世界地去访问,发达国家有很好的社会服务体系来承接他们。我们去参观国外的这些机构他们都是讲,怎么样面对成年自闭症人,怎么样让他们有适合生活的空间,怎么样通过培训他身边的人们,来让人们知道怎样跟他们去融洽地共处。

  记者:可是,这些东西在中国都不存在呀。

  田惠平:对,就像你说的,因为在中国不存在,所以中国的家庭,在孩子长大以后,面对的挑战就非常大。在没有支援体系的情况下,那是孤独的一份挣扎。这份挣扎都不是你愿意和不愿意的,这是无可选择的,那就是你有这么一个孩子的生活。

  那我就特别感谢我的弢弢,我觉得弢弢安静、耐心、甜美。我一个朋友每次到北京出差匆匆忙忙到我这儿见一面,他就说“我看到弢弢的那种满足,就觉得田惠平你真伟大”。我说不是我伟大,是我感谢弢弢,他在用何等的耐心来包容周围这个其实一直在排斥他的社会和世界。所以我很感谢弢弢,感谢他为此所付出的努力。

  我的弢弢行为极其干净,就是没有那些行为问题什么的。偶然地他会焦躁,可所有人不都是这样吗?正常人难道没有吗?所以我很感谢。随着年龄增长你肯定不可能身强力壮,照顾他本来应该成为很重的负担,那么很幸运我有弢弢这么一个可爱的自闭症人。

  记者:他天性如此是吧?有的孩子可能是狂躁型?

  田惠平:这东西现在从科学数据上来说很难解释。但是有一点,从事“星星雨”以来我们一直用的这套科学对待自闭症人的方法,我二十多年来一直贯彻在我跟弢弢的生活当中。不是说我坐下来给他上什么课,而是用一种接纳他、理解他、读懂他、给予他最适合的空间,用这样一种方式去对待他。

  今天在中国,自闭症的服务机构可多了,官方的、民间的。但是大部分人抱着一种错误的理念,说“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了纠正自闭症人,让他不这样,让他去那样,让他们怎么样像正常人一样”。

  记者:他们觉得那样是在“教会”他。

  田惠平:这个是错了。越来越多的人为自闭症人工作,不应该意味着他们身边有越来越多拒绝者和专业的“刽子手”——要杀死自闭症,要把他们变成非自闭症人。而是应该意味着他们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告诉社会,怎么样去跟他们共处。所以“星星雨”提出的口号就是——不是为了消灭,而是为了共存。

  只要有机会,我就到全国各地去讲座,在“星星雨”我每个学期还是要上四次课,我都会跟家长们说:“你知道吗,你今天这样贯彻你的意志,会有一天导致一个暴躁型的孩子、暴躁型的自闭症人?那时候你就不要抱怨你的孩子为什么这样,因为那真的是我们当初种下的一个果。”

  能不能纠正整个行业里边这种偏颇的倾向,我本人没有太多的野心,但是只要我能做我一直在做。很多自闭症人成年以后那种攻击行为、暴躁行为,是因为他真的是跟周围社会冲突到实在没法沟通的地步。那么我觉得弢弢没有,他身边有我。

  我带弢弢去过德国,在北京也带着弢弢跟美国、日本的专家一起搞各种活动,他们都说:“你和杨弢两个是相辅相成的。杨弢成就了你,但你也成就了弢弢。弢弢很庆幸有你这样一个妈妈,这是他的福气。”那么我也很庆幸,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自闭症的孩子的话,我能拥有杨弢。我们两个一定是互为塑造。我和弢弢两个人是幸运的一对结合,我对命运的这项安排充满感激。

  

  ■赋予生活意义和价值的能力特别重要,把经历变成财富还是变成垃圾,那真的是靠你自己

  记者:你刚才说中国现在跟自闭症有关的机构非常多,这些是不是开始于你啊?

  田惠平:应该是我。在我做“星星雨”之前,自闭症只是中国的儿童精神科医生诊断当中的一个名词,或者极少数专业人士的专业术语。那么是从“星星雨”开始,自闭症变成一个社会性的词汇,意味着它背后的一个社会的需求,他本人所需要的教育机会、教育权利,他的家庭的这种权利,自闭症孩子的家长有没有权利仍然坚持美好生活的愿望,等等,所有这些东西是从“星星雨”开始的。这足以使我骄傲一辈子了。

  我骄傲不是因为我,我骄傲主要因为弢弢。有次到美国去访问,一个人看了我半天说:“我觉得上帝选中你,在这个时期做中国一个自闭症人的妈妈,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给了你一个使命。”后来我想,可能有点儿道理。上帝在这个时间把杨弢派到中国来,就是赋予了他一个使命,那杨弢的使命是要通过我去实现的。所以我每次看到杨弢的时候,就觉得杨弢是最伟大的。他似乎跟一切都没有关联,但是他真的把所有的关联,所有哲学的东西都抛给了这个社会。但是由我去做这个工作的。我内心的感受就是,我没有辜负杨弢,没有辜负他以这样一种生命状态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我觉得这个使命我完成了。你知道吗?这就是活出来的感觉。

  记者:那你觉得杨弢来到这个世上,他是要提示我们什么呢?

  田惠平:我们的存在是要帮助孤独症孩子身边的人更好地接纳他们,而接纳他们是需要技巧的。家长来到“星星雨”,第一堂课我们就说:“你带着一个自闭症孩子来,你也带着一个自闭症孩子走。那你为什么来?来和走时候变化的是什么?变化的是你自己。你原来想‘我要有一个没有自闭症的生活’,而你走的时候你就想‘有自闭症,我该怎么生活’。”

  因为我们在,自闭症人有更多的空间,而不是有更多人拿着刀枪去逼迫他们,甚至还有人以此为职业。现在“星星雨”也在努力通过老师培训、通过“心盟孤独症网络”的活动推广这种理念——“因为我们在,他们没有孤独”,而不是说“因为我们在,没有孤独症”。孤独症是客观现实。我们要做的是“让社会接纳这些孩子,而不是让孩子适应社会”。

  我经常跟家长说,我们老怨天尤人,有没有想到过,其实孩子比我们还难?真的,他比我们难多了。杨弢对待这个社会要付出的耐心、承受力,不是我们常人能体会的。

  日本一个专业的朋友到“星星雨”来过很多次,我们结识了十几年,他看着我因为杨弢生活发生的所有转变。有一次他就特别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家长你要这么想,这个世界上如果一定要有一定比例的人是自闭症的话,那么幸好他是我的孩子。”

  为什么?因为上帝选中了我就是因为我比别人更懂得尊重他、给他爱、保护他。在中国今天社会保障不完善的情况下,如果一定要有些孩子是自闭症的话,那我家杨弢幸好有我不是吗?对内,我是一个合格的、经受了命运挑战的母亲。对外,在中国今天这个阶段,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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