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2002年6月份,妻子和母亲留在乡下,我调进县城工作,开始了两年多的夫妻分居生活。新换了工作单位,而且是新的行业,我拿出了100%的精力去适应。教育孩子的重任,落在了妻子的肩上。我只是在假期里可以看到儿子,关于儿子的记忆,大都是妻子通过电话告诉我的。比如妻子告诉我,儿子每天睡觉前要和妈妈一起看故事书,会在妈妈洗脚时递上毛巾。有一次我带一双皮鞋给儿子,在家试穿后,他一溜不见了,原来他是到幼儿班去,在同学面前炫耀他的新鞋了。可惜这样的行为不多,以后再有新鞋时也没炫耀过了。
说到幼儿班,这时儿子已经天天在幼儿班混时间了。我夫妻都是教师,吃住都在学校内,校内的老师学生都认识他这个特殊学生。他也是全校最自在的学生了。在幼儿班他是进出自由,想去就去,想跑出来就跑出来,老师也管不了他。别的班教室他也要进,装模做样地在里面坐,当然是什么也不学。孤独症儿童都坐不住,我儿子也一样,想让他四十分钟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很困难。学校里的老师和环境他都熟,一点也不怕,老师们要用强也下不了手。
在北京学习到的一些教育方法,我也告诉给了妻子。比如教育儿子回答别人的呼叫,我们叫一声“何国立”,马上要求儿子一起回答“哎!”。天长日久重复多了,一叫他,偶尔他也会回应一声“哎”。同样地,也常常和他口对口,面对面说“爸爸”“妈妈”这些简单发音,他也能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说不清是哪一天,他会主动地叫“爸爸”“妈妈”了,相当于他会说话了。哲学上说量变引起质变,量变的时间太长,以至我们没能准确记住质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当它不知不觉地到来的时,我们居然没有欣喜的感觉。或许我心里始终把他和同龄儿童相比,认为他还差得远。或许,当时我心里已经木然了。
这里要讲一个小故事。我和妻子都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们那一带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养猪用的猪圈,一般人家都在猪圈旁边建一个人用的厕所。厕所本来就有臭味,再和猪圈合在一起,更难闻了。农村长大的人,都适应用这样的厕所。何国立就不行,他从小用的都是冲水厕所,虽然也高档不了哪去,气味是稍好一点。自从他会说话开始,他就抗拒进这样的农村厕所,吆喝“臭啊”,宁愿在露天的什么地方解决了,甚至愿意淋雨。他外爷家在农村,外爷家教极严,子女在他面前不敢说什么不满意的话。何国立在外爷家就是不进厕所,同样大声嚷“臭”,老头子只有无奈地说:“娃儿,我们就只有这个条件。”有一次,何国立由妈妈带着去外爷家,到了家门口就是不下车,理由同样是“臭”,结果车下外爷外婆接,车上有人推,才勉强下了车。
想到昨天有朋友问到孩子的行为问题,前面可能提到的不多,孩子的行为问题也不是很严重。这儿写到外爷家,我又想起一点来。何国立小时候,我们家床上常常没有枕巾(BS我们自己一下)。这或许养成了他的刻板行为,他到别人家去,要睡觉时,先是一把扯掉别人床上的枕巾再说睡觉的事。在外爷家他始终要求要睡在某一间房里,那里有电视,一旦换房就哭闹不睡。后来,他舅舅结婚占了那间房,我只好带着他适应新的房间,很快也就不哭不闹了。真的,这此刻板行为,不是很严重,改正得也快,都没当一回事。
转眼间,儿子已经六岁了,这时我已利用按揭贷款,在县城里买了房子。每逢假期,儿子就会和妻子一起进城来。在城里置房,其实对我而言不是最佳选择,只是庸俗了一把,随了大流。母亲是文盲,在城里是两眼一抹黑。妻子多病,在城里生活不一定比乡下舒适。特别是儿子,在乡下时,他跑哪我都不担心他会出事,整个乡场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儿子,知道他与一般的孩子不一样。进了城,虽然县城不大,但是肯定不可能人人都认识他了,一旦他跑丢了,哪里找去,很多孤独症孩子都有过走失的经历。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担心,还是把儿子带进了城。几年之后,回顾当初的选择,其实是得大于失。如果一直在乡下,儿子不一定会有现在的样子,正因为进城了,到了儿子不熟悉的环境,强迫他去接触新的人和事物,他才会有进步。
儿子初进城时,大多时间是和婆婆在一起,2004年9月,妻子也调进了城,在城里另一所小学任教。白天我和妻子都上班去,晚上回到家陪他一会。两口子都是教师,却从没想过要教他学点什么文化知识。那时我们认为,他会多说几句话,听我们的指令,就是巨大的进步了。也没想过送他去上学,做为教师,我们深知他那样子去上学是什么效果。
一次同学聚会改变了这一切。
11
那天我约了几个同学一起过周末,都带着家属,有一个同学的妻子在城里一所幼儿园当老师。饭间闲聊时,大家开始关心我的孩子,问我为什么不送去上学,我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一是怕他跑,二是不听话,也学不了什么。同学们劝我说关在屋里不是办法,更主要是那同学的妻子说她那个班只有二十来个幼儿,如果送她班上去,可以帮我带一下,还说幼儿园上课时校门都是锁上的,里面的孩子不经老师同意是跑不出来的。有这么好的条件,当然我愿意去试一试。
2005年2月,小家伙正式开始上幼儿园,是大班中班小班都无所谓了,能去混就行。这时他已7岁多,正常孩子这时都上一二年级了。早九晚五,他还没有反抗。一说起去上学,他还很积极的。和老师联系了一下,说能在教室里坐几分钟。回到家一盘问,什么也没学会,就能说apple,苹果的意思。一两周过去了,他又成了那幼儿园里的名人了,上课时间居然跑到园长办公室去,干吗呢,看园长用电脑,天天去。能在幼儿园里呆下去,我就谢天谢地了,学不学,干什么了,我们都不着急,当时我想,如果能通过上幼儿园给他养成一个上学的习惯,知道上学去,放学回,就再好不过了。
半年时间下来,看样子他能在学校呆下去,我开始考虑让他上一年级。很多年前,那时我还没孩子。和别人聊天时,谈到好多小孩上学太早,四五岁就上一年级,一来对身体发育不好,二来各方面显得吃亏,比如体育成绩差,比如容易被大孩子欺负等。当时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的孩子要8 岁才上一年级。结果我的儿子真的近8岁才上一年级,所谓一语成谶,即是如此。
在决定上他上一年级时,我就有了改名字的想法。这个名字我没有多琢磨。我想我从父辈到我这一代,为人诚恳,心地善良,做事认真,工作出色,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十万分之一概率的后代呢?我虽不信宗教,但是就是讲个因果报应,也轮不到我们家出这种事情嘛!有个词语叫“何罪之有”,那我是“何过之有”呢?就取名叫“何过”吧,考虑到我的名字也是两个字,就再加一个“之”字,这样也好和小说中的“杨过”的意思区别开来,将来还可以理解成“超过”的意思。孩子的名字都是寄托着长辈的美好愿望,谁会想我儿子的名字表达的是我无奈的反诘!
必须说一下,确实从上一年级开始,也就是从改了名字开始,儿子,从现在开始叫何过之了,变化很大。有朋友就说是不是我给改的这个名字起了作用。我当然不可能肯定,但也不想去否定,若干的孤独症孩子的家长都在寻找着孩子转变的方法,我是多么希望他们也能找到捷径,如果真的改名字有效果,为什么不让他们也试试呢。
我更多的认为,是上一年级给孩子带来了积极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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