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的奧秘

從康兒二歲半被診斷是自閉兒, 自閉這個字眼, 對我而言, 再也不是一個形容詞.

自閉症, 沒有任何醫學專家看得懂、說得清; 他們從人類歷史、腦神經架構、遺傳、社會環境、心理、家庭教育、行為、營養和內分泌來研究觀察、加上近年興起接種疫苗的金屬中毒論, 都有案例可尋, 但都沒有一致性的結論, 自閉症因何而起? 如何防範? 如何醫治? 是一個比 “癌” 更駭人的奧秘.

在康兒要滿三歲的前夕, 我們帶他去看洛杉磯兒童醫院 (Los Angeles Children’s Hospital) 的腦神經科醫生, 希望從專業的醫生口中, 探索自閉症的全面觀, 一位史諾革斯醫生 ( Dr. Snodgrass) 門診康兒, 並替康兒做腦波檢查 (EEG), 我猜他想研究自閉兒的腦波頻率來解讀腦部的運作功能; 一大堆管子插連在康兒的頭皮上, 嚇得他歇斯底里地哭喊掙扎, 最後精疲力盡地沈睡在電腦儀器的監讀下, 所有報表的數字告訴我們, 康兒的腦波頻率是正常的.

此刻醫生卻要掀開康兒的嘴唇, 我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做, 但只要是能幫助我們更了解自閉症, 這種不傷皮肉筋骨的實驗, 我能接受! 可是, 那是康兒感官神經敏感的部位, 他連父母都不允許隨意觸摸他的臉部, 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康兒, 他拼上了吃奶的力量跟醫生打起來, 來不及做任何解釋, 醫生要父母倆抓住康兒的手腳, 三個大人花了一陣功夫, 才順利掀開康兒的嘴唇; 醫生掀開上唇時, 有根聯於內唇和上牙床的小肌肉挺立而出, 但當他掀開下唇時, 康兒竟沒有那根連接下內唇和下牙床的肌肉, 震驚之餘, 我和先生兩人也顧不了康兒無力的抵抗, 輪流且再三地尋找那根小肌肉, 康兒惶恐的雙眼頓然幽默起來, 他以為爸媽在跟他玩遊戲, 卻無睹於我們的驚愕.

“真的沒有…” 外子失望地喃喃自語, 但回神追著醫生問, “這根不見的小肌肉, 會不會影響康兒的說話功能?” 醫生的答案是, “如同人沒有小指頭, 是會有些不方便, 但基本上不影響整隻手的運用.”  康兒全身癱軟地偎在我的懷裡, 細細地看著他, 我的心問著, “他身上還有什麼生理器官是缺少的?”

那段日子, 夫妻兩人像透了冒著煙的活火山, 所有的疲倦和挫折, 熾熱著燒痛彼此的心, 誰也沒有說累, 但除了同心面對康兒的自閉症, 我們之間已無言相對, 常常遠避對方的眼目, 唯恐壓抑已久的情緒一觸即發, 但誰也無力分擔對方心中沈重的疑惑.

在禱告會中、小組團契裡, 多少朋友耳提面命地告訴我, “要有信心!”, “要順服 神給妳的環境”, “這是 神要教妳功課!”, “上帝在試煉妳!”, “看看那家腦癱的孩子, 妳就應該感謝上帝!”, “要盡心地服事教會, 上帝就會照顧妳的家!” ……., 每個人都是上帝的代言人, 滿有愛心又有屬靈的看見和指教, 但誰也不能給我一句安慰體恤的答應, 我需要有同齡的孩子能接納康兒, 但他們的母親將孩子牽開康兒的身旁; 我需要有朋友陪我、聽我, 但他們在我面前說完自己的感受, 就匆促地起身而別, 神的恩典像是一塊塊硬冷的橫額, 抬頭可見一個個鏗鏘有力的字句, 卻感受不到衪的實際.

飽受身心摧殘的約伯對他的朋友說, “這樣的話, 我聽了許多, 你們的安慰反叫人愁煩…., 我也能說你們那樣的話, 你們若處在我的境遇, 我也會聯絡言語攻擊你們, 用嘴消耗你們的憂愁.” (約伯 16:2-5)   都是用嘴、 用言語來關切我的境況, 但誰也沒有時間走進我的生活裡.

呆坐在懊惱的灰燼裡, 神讓我看見自己也曾是一個貌熱心冷的人, 不自覺地, 走進一條倒轉的時光隧道中, 自己坐在一位姊妹身旁, 她有一個腦癱的兒子, 我為她禱告, 心中卻盤算著事情表面的癥結, 不斷地提醒她要悔改, 卻感受不到她心中的愀愴和需要, 只留下毫無慈愛的禱告, 和毫無憐憫的安慰!

無可推諉的自責在心口翻攪, 我急忙地打電話給她, 多少的歉意和悔意攙在淚裡, 我終於明白她的痛, 終於體會她的無奈, 終於聽懂她的吐訴, 她只需要朋友以慈愛待她, 陪她跪在 神的面前祈求力量, 堅固她的信心仰望耶穌, 因為只有耶穌能代替我們的軟弱, 擔當我們的疾病, 但在人生坎坷巨石的撞擊下, 如同面對空墳墓, 無措悲慟的馬利亞, 在淚眼模糊中, 雖看見耶穌站在那裡, 卻不知道是耶穌; 她只要我用禱告托住她的信心, 相信  神在她兒子身上的保守和看顧, 在每天的生活裡, 能緊緊地抓住永生的盼望.

“誰用無知的言語, 使你的旨意隱藏呢? 我所說的, 是我不明白的; 這些事太奇妙, 是我不知道的. 求你聽我, 我要說話. 我問你, 求你指示我. 我要親眼看見你.” (約伯 42:3-5) 這是約伯的話, 也是我當時的禱告.

在康兒三歲生日的當天, 我們去南加大的醫學中心 (UCLA Medical Center) 拜訪另一位腦神經科醫生,  撒拉史班司醫生 (Dr. Sarah Spence) 將康兒放在觀察室中, 由另一位專職人員陪伴康兒玩, 她很仔細地觀察康兒的行為反應和語言能力, 康兒一反常態的自閉, 顯出對人友善的社交態度和好奇心, 醫生也迅速地記錄康兒的表現, 很愉悅地告訴我們他的進步, 外子馬上提及上次在洛杉磯兒童醫院檢查內唇的事, 也強調康兒沒有連結下內唇與牙床的那根小肌肉, 史班司醫生一臉不屑地回道, “腦神經科醫生怎麼會去檢查自閉兒的內唇, 八成是實習醫生做的事.” 但當她一聽到是史諾革斯醫生 (Dr. Snodgrass) 的名字, 驚訝地說, “他是洛杉磯兒童醫院的腦神經科首席主治醫生, 也是腦神經科界的權威之一, 我雖不懂他為何檢查康兒的內唇, 但我絕對尊重他的專業.” 一臉好奇地掀開康兒的內唇要看個究竟.  康兒也一臉安詳地回應她的動作, 與先前和史諾革斯醫生打的護唇保衛戰, 真是天壤之別! 

當醫生打開他的下內唇, 三個大人緊張地等候康兒的反應, 外子又驚又喜地呼叫, “在這裡! 在這裡!” 那根不見的小肌肉紮紮實實的在這裡!! 

或許你會說, 這僅是個令人虛驚一場的喜劇, 但我的心儆醒地知道, 在三個月前, 那根小肌肉真的不存在, 而今它卻如此真實地呈現在這裡.

回家的路上遇到大塞車, 夫妻倆緊握著對方的手, 心中的沸騰已燒起信心的火, 我實在忍不住地一遍遍問他, “這是神蹟嗎?”, 外子依然沈浸在另一端的思考裡, 夜深臨睡前他才開口, “我相信是 神將這根小肌肉給了康兒, 但妳有沒有想到, 為什麼 神僅醫治康兒的內唇, 卻沒有給他全人的全然醫治?”

對呀! 康兒仍是個自閉兒, 衪是那叫死人復活使無變為有的　神, 為什麼祂僅留下醫治康兒下內唇的記號, 卻讓自閉症仍轄制我們的心? 那晚的夜特別長, 伴著兩個顫驚卻迷惑的靈魂, 吸吐中急欲明白上帝在這事上所行的奧秘.

這是五年前的事, 如今在康兒的身上, 看見 神的榮耀!! 我有許多的心事要傾吐, 不僅是父母為孩子做了什麼? 最重要的是,  神為我們做了什麼!!

耶穌會因一個人的需要而停下衪的腳步, 伸手觸摸憐憫祂所看見的“那一個人” , 衪願摸那祈求潔淨長大麻瘋的人; 衪願無條件赦免且醫治躺在褥上的癱子; 祂按著患了十二年血漏女人的信心, 在她摸祂衣繸子的那時候, 就完全痊癒了; 衪治好盲人和啞巴’ 只因他們信主必能作成這事; 衪也親自在井旁等候那渴慕愛情的撒瑪利亞婦人; 祂知道那有一個人, 病了三十八年, 在畢士大池邊躺著, 但無人幫助他進入池裡得醫治, 耶穌親自尋見這人並問他說: “你要痊癒嗎?”; 衪不輕看這小子裡的一個, 為了一隻走迷路的羊, 祂豈不撇下這九十九隻, 往山裡去找那隻迷路的羊嗎?

一樣的禮拜天, 帶著一樣失落的心情走進教會, 但不一樣的是, 今天  神在這裡等我們!

外子匆忙地放下康兒在育兒室, 一走入敬拜的歌聲中, 一個強烈的意念如雷貫耳, “ 他是我的!”, 一個大男人由衷地戰慄在主的彰顯下, 內心深處哀求地問著, “康兒怎麼辦? 康兒怎麼辦?….”,  神回答了他的禱告: “你不要害怕! 因為我必救贖康兒, 康兒是屬我的! 康兒是屬我的!”.

從那天起, 他不再害怕, 一心一意地相信我們的 神所說的話, 沒有一句會落空, 都要應驗在康兒的身上。  

如果你親耳聽見 神說話, 下一個反應會是什麼? 這再也不會是一個宗教的信仰, 這將是一生的信託, 是一個令人興奮的人生歷程.

康兒的父親在日記中寫著, “從康兒被診斷是自閉兒的那刻起, 至今我還是無法接受和了解這件事, 許多的問號充塞腦中, 主阿! 我知道我需要你的保護, 康兒屬你, 你必親自照養他, 他是因你的榮耀創造的, 是你手中的工作, 他必要成為合主心意可使用的器皿, 主阿! 幫助我不要看自閉症是我們生命中的刑罰, 幫助我相信這是經歷你恩典和憐憫的開始, 父阿, 求你在我們的軟弱處, 彰顯你的剛強, 也求你幫助我們在每天的恩典中, 述說你的榮耀和美德, 當我們傷心疲乏時, 求你幫助我們看見, 我們會滿口喜笑、滿心歡呼, 因你必在我們生命中行奇妙可畏的大事, 我祈求你醫治康兒的自閉症, 求你賜他語言和溝通能力, 因你多渴望康兒仰臉注視你, 聽你、懂你、向你說話, 知道你愛他, 父阿, 我們安靜心等候你,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信任你!”.

循著 神的答應, 我們在這五年中深刻地學到一個功課: 不論環境如何、不管理智和邏輯是如何爭議, 甚至感受是如何強烈, 信心就是拿衪的話算數, 並且選擇順服; 我 只相信主耶穌基督要在康兒的生命中作一件新事, 相信祂的愛, 相信所有的自閉兒在祂的心中都是為寶為尊, 相信這群孩子是神所揀選的見証人, 衪藉著自閉兒祝福父母的生命, 祂藉著自閉症彰顯自己的全能在萬族萬民中, 使天下萬民都認識衪的名、敬畏衪, 當全世界的醫學界, 無人敢聲稱能解能醫自閉症, 但我們的主卻說, “在人是不能、在　神卻不然．因為　神凡事都能” (馬可 10:27).

主醫治了康兒的自閉症, 我要用生命將主為我們所作的, 是何等大的事, 是怎樣憐憫我, 都要告訴你們, 衪是一位在滄海中開道, 在大水中開路的神, 如果你相信, 衪也必為你在曠野開道路, 在沙漠開江河, 你和你的一家必知道且信服, 耶穌基督是主! 衪那歷久彌新的應許對你說, “堅心倚賴你的、你必保守他十分平安、因為他倚靠你” .(以賽亞 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