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正在流行,这是一个可怕的推测。
现在的统计结果是每150个八岁儿童中就有一个自闭症患儿,而十多年前这个数据是一万个人里有一个。我认识的朋友家里,就有患自闭症的孩子。
自闭症之所以面目可怕,是因为自闭症和“弱智”、“无法社交”这样的词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一个政治不正确而不便言说,但被广泛认可的结论。《雨人》中的自闭症人,就是被极端地好莱坞化了。
07年在Youtube上的一个视频引起了轰动。这部短片的主角Amanda Baggs(http://en.wikipedia.org/wiki/Amanda_Baggs)是一个27岁的自闭症患者,短片的名字叫“我的语言”(“In my language”),我把这个片子转到优酷上了。
八分多钟的短片分成两个部分。就像许多低成本的文艺片一样,开始是沉闷和压抑的。我们看到Amanda不由自主地晃动着身体,用书本、钥匙圈、键盘敲击出各种声响,这些似乎无休无止的节奏伴合着一个女声吟唱,忧伤且冗长。第二段的题目是:翻译。Amanda的声音很机械,但那是一段打击人心的陈述。她告诉我们,那些自闭症病人的常见动作,是他们独有的语言,是和周围的世界亲密的交流,虽然不带有我们语言体系中的元素(所指、能指等等)。她反问:为什么她一定要打字说话才可以被视为正常人,为什么不用我们的语言来交流就被视作是自闭症病人的天生缺陷,而我们不去理解学会他们的语言体系却非常正常呢?
其实,正像保罗赛门的那首老歌“沉默之声”(Sound of Silence)唱的那样,在我们的语言体系中,有多少言说是真正言之有物?有多少是真正被听到了呢?
这是一个很有力的短片。令人难以致信的是,这部短片是Amanda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制作的。她所有的工具就是一台手提电脑,一个DV。吟唱是她自己编的,台词是她写的,独白用语音合成“说”出来的,而片子是她自己剪的。
这个片子在Youtube上的点击率是857946,一个芙蓉姐姐做梦都想要的点击率(我还真顺手查了下,芙蓉姐姐最有人气的短片的点击率是108701)。
自闭症——autism,词根是希腊语的autos,意为自我。七十多年前当两个医生分别独立地发现了这个患者群体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选了自闭这个词来描述。自闭,顾名思义,是把自己关起来。自闭症病人的首要特征就是“不能融入社会群体”。除了社交能力之外,另外一些突出的障碍表现在语言、记忆和求解问题的能力较弱。75%的自闭症病人属于智障,也就是IQ测试在70分以下的人。自闭症中的少数人极有天赋,但大部分患者和Amanda一样,被看作低能(low-functional)。
如果让下棋的去举重,举重的去绣花,绣花的去打铁,打铁的去……显然,就像坐稳了江山就一定会重写历史,非自闭的我们一定会去选用合适的尺子去度量所谓智力。关于自闭症的研究,就像很多学术领域一样,一定会分成左中右,而交火的第一战场就在IQ测试。毫无悬念,普遍采用的测试都侧重语言能力和理解能力,自闭症病人一败涂地。但在其他的几种测试中,如果是偏向抽象思维的测试,他们不是分高,就是做得快。不过,让人迷惑是,同时进行的功能磁共振成像结果却显示两类人没有区别。
交火的第二战场的哲学味更浓:是残缺,还是不同?想要得到这一答案的困难在于,我们无法走入自闭症病人的大脑,窥探他们的内心世界。这牵涉到另外一个敏感话题——如果不是残缺,那么政府的补助和研究经费会减少。科学上的争执,几乎无一例外地有其社会副作用。
网络的力量是无穷的。Amanda这个短片的意义之所以划时代,是因为自闭症病人第一次自己打开了那扇紧闭的门。门背后是我们不认识的世界,奇特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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