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形容孤独症儿童,是星星的孩子,因为星星在天上不说话,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症儿童老师,他们的教育显得苦闷而沉重,所承受的来自生活和精神上的压力,不为外界所知晓。9月10日,教师节,记者走进孤独症儿童之家———成都爱慧学校,关注这群特殊的教育者。
没有鲜花
教师节深深埋在他们心里
成都琉璃场南疆花园内,走过20级台阶,就进入成都爱慧学校1500平方米校舍内。大厅里,家长在摆谈,声音回荡。几个孩子跑来跑去。没有“教师节快乐”的横幅、黑板上没有“老师,您辛苦了”,没有鲜花、掌声和感恩的歌声。学校14个老师,除去一个请假的,全部在上课。“孩子的课程不能耽误,家人会有意见。”爱慧学校校长周维群说。
眼睛,仅剩下空洞与漠然
学校一间宽敞的活动室里,孩子门正在玩耍。他们专注于浑圆的橡胶球,或打或滚。球“噗噗”响,此外没有其他声音,哪怕一次失望或高兴。老师杨为民穿梭其间,指导孩子做各种活动,阻止着个别孩子的危险行为。更多的时候,他鼓励一个蹲在角落的孩子,让他起身做活动。
铃声响起,2号个别训练室的房门打开,老师罗小霞领着一个孩子出来。家长立即迎上去,询问孩子的情况。小男孩虎头虎脑,看上去聪明伶俐。“看久了,就会感觉不一样。”男孩斜坐在花台上低着头,旁边七八个家长带着孩子走来走去,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关注。即便眼睛偶尔离开手,也仅剩下空洞与漠然。
“这个孩子的情况比较恼火。”罗小霞望着孩子跟家长离去的背影说。她刚刚接到这个男孩子,彼此之间还有些陌生。“多两次,就会好了。”10分钟后,铃声又响了。罗小霞从另一位家长手中接过孩子的手。“咔嚓”一声锁响,房门轻轻关上了。
扶正头,让他看着我的眼睛
这是一间简陋的教室,9平方米左右。窗下一张木头茶几,上面摆放了玩具车、玩具狗,以及各种看图识字卡片。两张塑料小凳对放,有靠背那张是小孩的。个训课就在这里进行,一个老师,对一个孤独症儿童。罗小霞拿着卡片说“姐姐”,极力张大嘴型,反反复复。4岁的小男孩并没有注意听,嘴里咿呀咿呀,摇头晃脑。“他主要是注意力不集中。”
罗小霞不时把孩子的头
扶正,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罗小霞说,上个星期,男孩是会说“姐姐”的,两天过后又忘了。
相对个训课,音乐课似乎轻松许多。类似练舞室的活动室,上课的小孩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身后都有家长。安琴老师让小孩起身,跟随着音乐做动作,抬手、做飞翔状、跳跳脚。一些简单的动作,尽管有家长们的帮助,孩子们做得参差不齐。“小轩,你的脚动起来;佳佳,像这样,小兔子一样跳跳”。
11点半,送走孩子后,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安琴收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安琴今年毕业就来到爱慧学校,工作3个月,这是她的第一个教师节。
来了又走
这场戏不是每个人都能“演”
爱慧学校的老师,多数是抱着一颗爱心来到这里。他们只有一个愿望,让孩子从“一人一个世界中复苏”。然而外部条件的缺失,加上自身精神的压抑,能留下来的老师极少。学校创办4年多,前后来来去去的老师有70多位。今年,应聘者有100多人,“档案都是这么厚一叠。”陈校长说,最终,没有一个留下来。“这里的氛围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教久了,会影响心情”
所有课程中,个训课尤其重要,一个娃娃的长进主要决定于此。但是最让人难受的,也是个训课。9月10日上午,罗小霞的最后一节个训课。半小时的时间,男孩由始至终嘴唇紧闭。罗小霞用了各种方法,没能让这个5岁的男孩子开口。站在二楼露台,罗小霞流露出的眼神,与24岁的年龄不相符合。“教久了,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安琴毕业于成都师范大学,22岁,是全校老师中最年轻的一个。经朋友介绍来到爱慧学校。自闭症对她来说,“一片陌生。按照常规理解,就是不说话,很安静,不调皮。接触后才知孤独症的小孩子很多都调皮,有的会天天哭。”像安琴这样的新老师,每个月只能拿到700元,工作以后还要向家里要钱,安琴感觉很不好意思。在她看来,工资少一点,生活上节省一点,还是可以过下去,而最让安琴难受的,是那一场独角戏。
教室那道门,像一个界点
安琴以前也上个训课,现在主要上音乐课,老师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会去帮忙上个训课。在她看来,个训课教室那道门,像一个界点,穿越而入,便是另一个世界。同存其间的两个人,又各自一个世界。老师的责任,就是在两者之间穿梭。要走进孤独症儿童的世界,再把他带回来。“这并不容易,很容易陷入两个极端。”
前不久,一上午4节个训课下来。打开房门,安琴扶着门框大口吸气。“整个上午,我都在自言自语。就像演戏,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我想过要离开。”安琴摇摇脑勺后的马尾说,自己手上有过几个孩子,稍微有点好转,家长便想调班。这样一来,孩子很有可能又回到过去。家长的急迫心情安琴理解,但是自己的工作有时却不被理解。她记得陕西来的一家人,因为孩子的情况很严重,上个训课时经常会大哭,家人们窃窃私语,以为授课老师对孩子做了什么。这个老师听说后哭了。“以前很多老师就是这样走的。”
欲走还留
孩子,也在教育我们
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是每个老师都默认的。留下来的老师当中,绝大部分都想过离开,其中几个曾向校长提出辞职。是什么让他们留下?“是孩子,如果我走了,不知道会有多惦记他们。”杨为民教了3年,是学校的几位“老臣”之一。2006年上半年,因为私人原因,他向校长提出离开。第二天,一个老婆婆拉着杨为民的手,“不要走,娃娃就喜欢你,只有你才教得好,你走了娃娃怎么办?”
老人哭诉完,起身鞠躬
这让杨为民很感动,孤独症儿童的家长脆弱无助,他们抱着惟一的希望,把孩子带到学校,和老师们一道,一个动作一个单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进行着训练课程。“如果遇到一个好老师,希望就更大了。”
杨为民最为震动的是2005年,他和一个来自贵阳的孩子的奶奶聊天。60多岁的老人老泪纵横,孩子的情况她都清楚,家里并不奢望他将来可以念大学,只是希望能够通过在学校里的培训,至少可以学会自力更生,饿了知道找东西吃。老人哭诉完,起身鞠躬。杨为民抹了抹眼睛,每次想到这里,一阵心酸止不住。
孤独症儿童培训教育是一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要求老师有更多的知识,比如掌握医学知识,以了解孩子的生长过程和生理特点;掌握心理学知识,研究孩子在这个阶段心里想什么。为了一个孩子能够安静地坐着,老师常常累得满头是汗;为了一个发音或一个词,要念上成千上万遍;除了单调,有些孩子没有反应,当老师满怀热情和希望地向他们说什么时,他们常常看都不看老师。
开启一道门,让阳光透进
“有时候你会感到欣慰,特别是当孩子能说出一两个词的时候,当他突然做出一个你教了好多天都不会做的动作时,你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得到回报了。”罗小霞带的一个孩子,教的时候怎么也不说,当她正郁闷时,孩子开口就说了,罗小霞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工作,我们在教育孩子,孩子也在教育我们。我们都在成熟,学会宽容、理解和耐性。是孩子,让我执守希望。”
在杨为民眼中,这群孩子并没有生病,只是在他们清澈的眼睛里,有着另外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世界。像一个秘密花园,需要开启一道门,让阳光透进。“你看他们,多可爱。”学校画板上,贴满了小孩子的照片,笑容天真无邪。他们是2003年2月28日建校以来,在爱慧学校培训过的300多个自闭症儿童的一部分。
“毕竟是手把手教的,彼此之间都有感情。”2005年和2006年杨为民教过的孩子,现在都在保持联系,大部分的情况都不错,这让他感到欣慰。
◆孤独症
孤独症的发现最早可追溯到1938年。美国精神科医生凯纳观察到一个5岁的男孩唐纳德,他似乎生活在自己独有的世界里,旁若无人,记忆力惊人却不能与人正常对话。后来凯纳又陆续观察到10例与唐纳德类似的孩子,这11名孩子被凯纳诊断为早发性婴儿孤独症,也称儿童孤独症。
1982年,南京儿童精神卫生研究所的陶国泰教授在我国首先报道了4例儿童孤独症。大量的研究推测,孤独症可能与遗传基因、胎儿期病毒感染有关。据统计,全国患有孤独症的儿童人数已经达到了100多万,未被发现和有孤独症倾向的可能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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